孔芪被大提点带走,刘灏未能阻拦,勉强维持风度送走今日前来捧场的几位大臣,一转身便沉下了脸,对着跪地请罪的死士就是一脚窝心踹。
“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
其实怨不得王府死士动手慢了半拍,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们当然是以保护主子安全为首要,谁知道好端端跳出来一个人,不是要行刺,而是要骂人呢?王爷没有下令,在座的都是朝廷命官,他们总不能一见人冒头就下杀手吧。
不只他们没反应过来,就是刘灏自己也对这场突发事件始料未及。这几年来,孔芪一直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他早就以为把人收服了,没想到孔芪会突然反水,更没想到大理寺卿郭槐安会趟浑水。
“好你个薛老贼,本王不拿你开刀,倒是先让你捅本王一刀。”刘灏略动脑子,就猜出孔芪背后是谁在捣鬼,不是皇后,那就只能是薛家了。
但见刘灏满面不愉,伺立在一旁的谋士出声道:“殿下,孔芪今日胡言乱语,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如不尽快澄清,恐会招人非议,万一传出去——”
“哼,本王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孔芪是被人收买才会出言诋毁,然则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过是血口喷人,又有几人会轻信?”
话虽如此,刘灏心中另有顾虑,他不怕孔芪告发他,因为他确定当年的事做得干净,就算惹人怀疑,也找不出凭据,他怕的是大提点亲自审问,大洞明术面前,真假立现。
关键在于大提点知道了真相以后,会站在谁那一边。
刘灏心事重重地回到后院,打发了宁王妃派来问候的侍女,径自去了花园西隅的小院子。
大年三十儿,王府处处张灯结彩,满地爆竹透着喜庆,唯有这一个角落倍显清冷,只在院门外贴了一副迎春的楹联应景。
屋内烧着炉火,两个丫鬟坐在小杌子上做针线,炕上躺着一名肤白貌美的女子,手捧着一卷书,她穿着素衣棉裙,从头到脚看不见一样钗环首饰,俭朴的模样和这油漆粉彩的屋子格格不入。
宁王府如今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如薇夫人是王爷的新宠,因为诞下了长子劳苦功高,就连宁王妃都不敢苛刻她,却无人知道她另一重身份,其实是一度风光的秀元大易师纪星璇。
刘灏从外面进来,丫鬟们连忙起身行礼,纪星璇却是不慌不忙地放下书,坐直了身子,一边找鞋穿,一边柔声问道:
“这个时辰,爷您不在前头待客,怎么跑奴家这儿来了。”
刘灏挥手让丫鬟出去,冷着脸走到她身边坐下,这时纪星璇还在磨磨蹭蹭地穿鞋,他皱眉道:“你就坐着吧。”
没有下人在跟前,纪星璇也懒得装模作样,两腿收回炕上,拉过一旁的锦被盖上,冷眼看着刘灏,道:“出了什么事,让王爷慌着来找我?”
刘灏就将刚才宴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从她变成如薇夫人那一刻起,他就将这个女人当成是助力。他知道她的心机城府不输男人,又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易师,所以遇到烦心的事,总是乐意到她这儿来坐坐,就算她不能出谋划策,无意中一两句见解,却能叫他茅塞顿开,这就是旁观者清的道理。
这回也不例外,听完他的陈述,纪星璇一句话就言中了他的心思:“王爷是顾虑大提点的大洞明术,怕他知道是你害得十公主暴毙身亡,会就事论事秉公处理。”
一旦大提点站到了刘灏的对立面,那刘灏非但保不住监国之位,更甚者会从此一蹶不振。
“不错,”刘灏没有否认,“薛家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再加一个郭槐安,本王不怕他们。唯独大提点,本王要想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就不能失去他的支持。”
司天监大提点手中握着最大的权力,不是赏罚宗室子弟,而是他在立储一事上的话语权,不论将来谁做皇帝,他都可以一票否决。
听到刘灏坦白,纪星璇淡淡一笑,语气十分笃定道:“王爷大可以放心,大提点就算知道十公主的死与你有关,他也不会和你作对,相反,他应该会力保你才对。”
“哦?”刘灏疑惑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地样子。
“我可以告诉王爷为什么,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纪星璇趁机要求道。
“又要谈条件,”刘灏没有生气,大方道:“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本王就答应你。”
得到许诺,纪星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我和王爷说过,历来太子人选都是由《玄女六壬书》取决,你一定想不通,为何皇上迟而未决,那是因为——玄女书早在二十年前就遗失了。”
刘灏吃了一惊,先前他种种猜测,不想问题居然出在这里。
纪星璇继续道:“所以皇上迟迟未能立储,而委任你监国,不过是权宜之计,只因除你之外,一众皇子当中再无人可以独当一面,如若你被赶下这个位置,不论哪一位皇子监国,都会沦为他人傀儡,大提点乃是一介纯臣,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皇权外落,比起国之大计,王爷是不是害死了十公主,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纪星璇分析的彻头彻尾,刘灏目光闪烁不停,神情变幻,一会儿是笑,一会儿皱眉,好半晌才平静下来,抚掌道:
“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大提点的确会力保本王才是。”
纪星璇又道:“话虽如此,王爷切不可大意,大提点是不会与你为难,但是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