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生绝食,几千人静坐在朕的宫门之前,莫名其妙每天死十几个人。”
“漕运断了,漕民作乱,京城断粮危机,粮价一天三涨。”
“说什么漕帮义民让朕为民除害,翦除奸党。他们这是把朕当傻子吗?漕帮的那些苦哈哈民众,知道谁是奸党?他们和桂东央有什么关系,为他鸣什么不平?他们连李文虺是谁都不知道!”
“更可笑的是,那些文官武将的走狗天天用大海船走私,我想让漕粮走海运都不行,说几十万漕民没饭吃要造反的。”
“商人罢市?李文虺什么时候惹过南京的小商人了?什么时候惹过山西的小商人了?什么时候惹过京城的商人了?“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唯恐朕的手下有个忠心办事之人,硬要逼着朕杀掉自己的心腹忠臣,硬要逼着朕自断臂膀。”
暴怒的皇帝咆哮着,然后引起了一阵激烈的咳嗽,根本就止不住,用洗得褪色的明黄巾帕捂嘴,松开之后发现嫣红一片。
又吐血了。
皇后进来之后,见到巾帕上的鲜血,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直接跪了下来,哭道:“陛下千万不要动怒,千万不要动怒,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血,可万万不能再复发了。”
皇帝颓丧坐在龙裔上,面色枯槁,仰天长叹道:“朕这个皇帝,怎么做得这么窝囊呢?连一个心腹大臣都保不住了呢?”
“文虺,朕年轻时候的伴伴,当时和桂王一起跟着宁宗吾大宗师学武,忠臣,忠臣啊……”皇帝叹息道:“广西那帮人天天和厉氏勾结,每年从帝国吸血多少银子?文虺这一下子将厉氏土司在广西的所有据点全部连根拔起,将厉氏所有人全杀了。如此一来,厉氏家族银根断绝一半,想要恢复至少需要几年时间,这就等于把他们一统西南土司联盟的进程延迟了好几年,让他们大伤元气。”
皇后道:“那李文虺为何不趁着镇南公在广西的时候做这件事情呢?那时就算厉氏土司府想要造反也难。”
皇帝道:“如果宋缺大军还在广西,文虺就将厉氏在广西的产业据点全部拔掉,那就会被视为我这个皇帝的意志,到那个时候厉氏和皇室再无缓和余地,唯有加速造反。而宋缺大军离开之后,他再做这件事情,就可以变成他自己的意志,是为了义子杜变复仇,就把我摘了出去,他这是在为我这个皇帝背锅。”
皇后柔声道:“真是……忠臣。”
皇帝叹息道:“他明明立下了不世之功,却被口口声声说成奸臣。而真正的奸臣却在朝堂之上义正言辞,口诛笔伐,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或许我大宁王朝朕真的……”
皇帝今年才四十几岁,但是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了。
身上的衣衫,就外面这身龙袍光鲜一点,里面的内衣早就旧得褪色了。
而且,他可不是道光皇帝那样沽名钓誉的所谓俭朴皇帝一个补丁几两银子,他是真的过得很俭朴。
皇后道:“那我们把李文虺伴伴赶紧带到京城保护起来,你硬是不下旨,他们就杀不了李文虺。”
皇帝目中含泪道:“光靠这些国子监的蠢货学生绝食,每天就算多死几十个,也休想朕自断臂膀。漕运断了就断了,我看他们究竟敢让京城乱到什么地步?如果真的大乱,那也休怪我让这些饥饿的民众冲进那些大臣,那些豪族家里要饭吃。”
接着,皇帝一声叹息道:“但……如果厉氏土司真的起兵犯境,那……那朕也保不住文虺了。”
局面很简单,一旦厉如海起兵越境,就是李文虺的死期。
因为帝国西南几乎无可用之兵了,到时候为了让厉如海退兵,就只能把逼反土司的奸臣罪名按在李文虺头上,用他的人头让厉如海退兵。
皇后道:“可是李文虺是您的伴伴啊,是您最忠诚的臣子啊。”
皇帝没有说话。
当晁错又何尝不是汉景帝最忠诚的心腹臣子?
景帝又何尝想要杀晁错?但七国之乱,这些叛乱的诸侯王打的就是清君侧,诛晁错的口号,汉景帝也只能忍痛腰斩了晁错。
当然,就算汉景帝杀了晁错,也依旧没有让七国诸侯王退兵。
不过若这位大宁王朝的天允帝若是杀了李文虺,那厉如海是肯定会退兵的,他现在也不想造反,因为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暗中吞并整个西南土司联盟,此时还不到造反的时候。
“总之,这群文官武将就算闹得再厉害,也休想我下旨杀掉文虺,有胆子他们就造反吧。”皇帝斩钉截铁道。
皇帝不杀李文虺的意志也足够坚决。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他手下大臣的无耻狠绝,甚至号称忠诚于他的阉党。
人家压根就没有想要让李文虺进京,而是直接要以抗旨谋反的名义,直接将李文虺在广西诛杀当场。
到时候李文虺不但死了,我们的天允皇帝还要为杀人者背书。
皇帝陛下,我们可是为你杀掉李文虺的,他抗旨不遵呢。
……
广西廉州府,血观音宅邸。
几百名武士将杜变和李文虺包围。
御马监副提督太监郑凌脸上毫不掩饰得意笑容,道:“文虺兄,你是打算抗旨不遵罪同谋反被诛杀当场呢?还是抛弃你义薄云天,爱子如命的面孔,牺牲你这位义子呢?”
李文虺无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痛苦不是因为要做选择,而是因为……御马监也开始利用陛下,甚至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