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浩的话听起来是在情在理的。
于情,工人们的确不容易,一个月起早贪黑就赚那么三百块钱,还要养活一家子,这一下子被欠了几百甚至一两千,眼看着快要过年了,谁受得了?
于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没什么好说的。
几句话,把在场工人们就搞得群情激昂,好像梁一飞如果不还钱,就是黑心资本家,吸工人的血。
可是这话有点似是而非!
“上周二,全场开大会,大部分职工都在,我是不是和大家讲过,厂子现在有困难,共度时艰。拖欠的工资,等以后重新生产投入市场之后一分钱不少的补发给大家?当时大家没人反对吧?”
梁一飞望着李明浩,目光又在众人身上扫过,继续说;“是,工资是拖欠了不假,可是这不是我拖欠的吧?相反,我来了之后,厂子还没开工,你们什么事都还没干,我就先把工资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不说别人了,李明浩,你一个月工资奖金补贴加在一块352块钱,我来之前,只发240,现在补齐了吧?保卫科余科长,你是320块钱,之前罗贡献在,一个月给你发210,现在也补齐了吧。还有你们在场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的工资没补?现在站出来,我当场给他补!”
梁一飞话说到后来,语气渐渐的严厉了起来。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吱声了。
李明浩的话看似有道理,梁一飞的话也不假。
“当时不做声,听说能补工资,一个个都满意了,哦,工资补了,现在想想,这个老板好说话啊,好,那又开始不知足了,想得寸进尺,再要一笔,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看我年轻,看我有钱,就觉得我好说话?搞一群人过来吓唬我,是吧?了不起啊,连保卫科都开始造反逼宫了!”
看着安静下来的工人们,梁一飞陡然加重语气,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
“我告诉你们,老子在大牢里啃窝窝头的时候,什么狠人没见过?你们跟我来这套,门都没有!你们说的没错,我有钱,我怕什么?我手头一个学校一个岚韵湖,一年下来几百万,惹出了事,大不了这个厂子我不要了,你们自己接着闹,一个个喝西北风去!”
梁一飞心里是一定要汽水厂的,所以不能让汽水厂乱起来,可是越是这样,嘴上越是要强硬。
事可以做,但得看是被逼的,还是主动给好处,要是前者,一次被逼,次次都要被逼,到后来这个厂子就没法管理了!
果然,他这么一甩狠话,露出劳改犯的狰狞嘴脸,刚才还群情激昂的职工们全体静默了下来,刚才几个朝前面冲的很凶的年轻工人,不自觉又超后面退了半步。
论和社会上混混流氓打交道的经验,保卫科最丰富,科长余飞翔咳嗽了一声,笑着出来打圆场:“厂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嘛……”
“余科长是吧?”梁一飞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质问说:“你是干嘛的?保卫科是干嘛的?我出钱养着你们,是让你们来堵我办公室的?你这个保卫科长能不能干,不能干就让人!”
余飞翔被梁一飞一呛,脸一下憋红了,他以前也是在社会上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对着罗贡献都不虚,在厂里也是老资格,根本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年轻厂长会这么讲话,一点面子都不给,一时间下不来台。
何新福在一边哼了一声,说:“余科长,任鹏你知道吧?任鹏不知道,何云飞你该知道吧?跟我们梁老板都是哥们。你可别搞不清情况,以前是国企,罗厂长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是私企,梁厂长一句话,你这个保卫科长还想不想干了?赶紧的,带着保安去干正事,维持维持秩序去,少在这里添乱!”
余飞翔嘴角抽抽了两下,最后还是冲梁一飞挤出一丝笑,说:“厂长,您千万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想来问问,欠的工资什么时候还。”
说着,冲跟来的两个保安挥挥手,说:“走走,回去看门!”
三个人转头从人群中离开了办公室,何新福看向李明浩,说:“李明浩,你怎么讲?”
李明浩的态度比之前软了一些,却比余飞翔更有骨头,一挺胸,对梁一飞说:“厂长,你在社会上混的好我们知道,可是我们都是工人,欠的钱,都是我们吃饭钱,家里的活命钱!”
“对,谁不给我们活命,我们就跟谁拼命!”有年轻工人起哄说。
“别瞎说!”李明浩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摆摆手,然后对梁一飞说:“厂长,我是公会主席,就是帮工人讲话的。你刚才说的不错,一开始我们没要钱,那是因为知道厂子里没钱,可是现在您又是买机器,又是联系老外的,那可都要几十万几十万的朝外花,而且我们也打听了,你是真有钱,大老板,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一年几百万,那欠我们的钱,当然得还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顿了顿,说:“不是逼你,厂子换了老板,大伙心里都想好,要是你真没钱,我们能理解,可你现在明明有钱,要是有钱不还,那不是寒了大伙的心吗?我说句难听的,就算咱们不闹事,可心里不痛快,工作上磨洋工偷懒,将来损失的,不还是你吗?”
“对,厂长,我们都是老实工人,你把钱还了,我们感谢你!”
“几十万对你算什么啊?少买几辆车不就有了嘛!”
工人们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