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为子平的黑影已经势如破竹地在妖群中掀起一片血色的波浪,快速地接近了云蝶和温胜、灵萱三人。双方只剩下二十余丈的距离,从江遥的角度望下去,那两团人影马上就要贴在一起。而周围的群妖早已被那残暴凌厉的手段骇破了胆,阵型溃散得一塌糊涂,接近一半的人都在调头逃命。
“我做不到!”林曦叫道,“北丰丹刚刚传来消息,子平已经失了神志,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你闯下这样大的祸,还想一走了之!”江遥厉声道,“告诉北丰丹,让他自己出来拦住那个鬼东西!”
林曦都无暇注意他第一次用这般疾言厉色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她只想快点恢复冷静,但她的气血、呼吸、甚至毛孔的关闭都初一一个十分紊乱的状态,这让她说话的嗓音都在发颤:“北丰丹不肯拼命……云蝶……这一劫躲不过了……”
江遥按捺不住,就要纵身冲下去,然而手腕一紧,却被林曦死死拽住。“来不及了!你现在过去,也最多赶上给她收尸!”
“那也要——”
江遥奋力一挣,但手臂却被一圈无形念力紧紧箍住,以他玄罡力量竟一时挣脱不得。
“别傻了,她死了对你更好!”林曦几乎是在他耳边吼出这句话来。
江遥怔住了。“你说什么?”
“她死了,云姑娘才会死心塌地地跟你走。”林曦深吸一口气,原本带着哭腔的语调渐渐恢复了平稳,“还不明白吗?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你再拿我的性命去偿还这笔债,为她母亲报仇,从此她——”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你才是混账!你以为我不想杀她?错了,那天晚上在姻缘树下的时候,我就想杀她!要不是芸清突然过来……”林曦瞪着江遥的眼睛,倏然收声。
她将这话说开,也不知费了多少的勇气。但后面更为不堪的言语,她终究没那份决心。
江遥怔怔地看着她,几乎忘却了下方的战场:“原来你……”
“我又如何不知道,她每次看我的眼神?”林曦唇边露出一丝凄冷的弧度,江遥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这次却格外让他陌生,“她每次看我的时候,第一眼都落在咽喉上,然后是左胸,然后是额头,你以为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眼眸中泛着水光,内里的神采却亮得吓人,“我给你种下的痴情咒,才第二天就被她破去了。她还在你身上留了灵波,说很想念我,希望见我一面……”
江遥几乎要听傻了。
这时候下方传来轰然一声剧响,将他从这噩梦般的故事里唤醒过来。
冲天腾起的烟尘渐渐散落之后,人们看到了那场撞击的结果。黑色的妖异身影停在离云蝶不过数丈之处,它前方立着一头燃烧着苍白火焰的雪色天狐。
天狐的皮毛,染着斑斑血迹,不再是纯白的雪色。而它眼瞳中的幽光,则泛着诡谲的湛蓝,犹如千年冰川上的极光,美丽而深邃。
黑武士手持一柄乌黑无光的长剑,双臂微微颤抖。他略躬着背抬起头,似乎也因第一次遇到这么强悍的对手而惊讶。
挡在云蝶前面的温胜本已做好了硬接一击的准备,钟璃的突然出现着实在他意料之外。他看着眼前占据了大半视野的九条粗大狐尾,朗声笑道:“老狐狸,还不逃跑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我闯下的祸端,我来亲手解决。”钟璃的嗓音带着低沉的喘息。可见刚才撞退黑武士的那一击,对他消耗不小。
“你担待得起吗?”云蝶冷冷地道。
没等钟璃再回答,前方的黑武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嚎,挟着一片黑色的幽光扑来过来。
“当心,那是黑水——”
温胜一句话未落,那六丈多高的天狐躯体便在发出一声惨嚎的同时倒飞过来。温胜赶忙用神通使了个巧劲,堪堪将冲力卸去。他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钟璃虽然人品不堪,却是货真价实的妖界最强者,居然连这黑武士一招都没接住……
此时却连惊骇的情绪都不允许停留,他在接住钟璃妖身的同时,便瞥见了紧随而来的那一抹漆黑的幽冷光芒,霎时间,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然而若论震惊,无人会比钟璃更甚。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一照面就被震散了架势,那场面就像是大汉打婴孩似的毫无悬念,力量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强烈的恐惧感不可抑止地从心底淌出,令他又一次生出逃跑的冲动。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完完全全地被压制了,而不是其他诸如轻敌之类的原因。他已经全力招架,但遍布在身前的十八层妖力却好似纸糊的一般,被悉数捅破。黑武士那一剑并未运用太多技巧,然而神通自成,气劲浑融朴拙,又附有黑水之毒,生生轰散了他的防御,若非妖身皮糙肉厚,只这一剑就得伤筋动骨。
冲击之下,温胜亦觉艰难。他卸掉钟璃的冲力已属不易,纵然是圆满无漏的防御圈,要容纳外人也得张开缺口,但黑武士这一剑来得何其毒辣,醒悟过来也来不及重整旗鼓,吃点苦头已是难免。
正哀叹时,旁边却倏然掠过一股沛然磅礴的劲道,带着熟悉而久违的清悦龙啸之声,悍然撞上了前方黑色人影。
轰然巨响之后,黑武士再度被掀飞出去。
温胜侧目望向旁边沉稳走来的伟岸身影,看到那袭褪色灰衣之上的英武脸庞,他面上露出万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