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恩看到马厚谷,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因为他发现,马厚谷的神态,变化实在太大了。
在程瑞恩的印象中,马厚谷宽容谦和,是个谦恭长者。
然而,站在柜台的马厚谷,熟练的拔动着算盘,不时抬头看一眼店内,偶尔还要跟店内的伙计耳语几句。
这一切,都让程瑞恩觉得很陌生。
如果马厚谷还是这里的药剂师,他会毫不犹豫上前见面。
从小他是在治安里玩大的,又与马玉珍是同学,马厚谷对他很熟悉。
特别是他与马玉珍同时考入南开大学后,他更是经常去马家。
程瑞恩大学毕业后,在租界待了一段时间,因为身份可能暴露,抗战爆发后,组织安排他转移了。
从那以后,程瑞恩就再没去过马家,也不知道马厚谷竟然当上了中西大药房的掌柜。
此次程瑞恩回来,又肩负特殊任务,马厚谷当了中西大药房的掌柜,让程瑞恩不敢轻易与他接触。
程瑞恩远远望着马厚谷,犹豫着要不要马上离开。
其实,他早就引起了马厚谷的注意。
刚才也有伙计告诉他,这个戴瓜皮帽的人在打听他。
马厚谷很奇怪,既然打听自己,为何不过来见面呢?
他无意间瞥了程瑞恩一眼,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程瑞恩的瓜皮帽,挡住了大半张脸,两人目光突然对视了一下。
马厚谷举起柜台的案板,走到程瑞恩面前。
“这位先生,鄙人是本店掌柜,不知想买点什么?”马厚谷双手抱拳,问。
程瑞恩松开瓜皮帽,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马叔,是我。”
既然马厚谷走了出来,程瑞恩只能据实相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厚谷看清程瑞恩的脸后,诧异地问。
“刚回来。”程瑞恩连忙说。
“到后面说话。”马厚谷负责整个中西大药房的运营,路承周不管事,一切由他作主。
“马叔,你是什么时候当了掌柜的?”程瑞恩到后面,整个人才放松。
马厚谷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语气中的关切,明显发自内心。
“承蒙路承周看得起,他盘下中西大药房后,让我代为经理。”马厚谷微笑着说。
这段时间,他从刚开始的诚惶诚恐,变成愈发自信沉稳。
既是因为路承周对他的信任,也是因为对中西大药房各项业务开始熟悉起来了。
“路承周?”程瑞恩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是啊,就住在治安里,与你也是好朋友的路承周。”马厚谷感慨着说。
路承周没上大学,确实很可惜。
但他从警察教练所毕业后,比马玉珍和程瑞恩早两年参加工作。
少读两年书,等于多赚了两年钱,路承周在治安里算是有出息的。
不但在英租界当巡官,手下管着几十号人,而且也攒下了丰厚的家底。
几十根金条,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拿得出来的。
马厚谷在中西大药房干了大半辈子,也没有攒下一根金条。
相比之后,他觉得很惭愧。
“你的意思,中西大药房现在是路承周的?”程瑞恩瞪大着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家药房竟然是路承周的。
“是啊,要不然谁会让我当掌柜呢?”马厚谷微笑着说。
“平常他不来吧?”程瑞恩有些紧张地问。
他知道,路承周其实是日本特务,因此,能盘下中西大药房也不算什么。
但路承周对他的身份,也有所怀疑。
如果遇到路承周,恐怕他们之间,有一人得倒下。
“平常不怎么来,但今天打了电话,中午会过来一趟。他要去大红桥码头,顺便来这里看看。”马厚谷并不知道程瑞恩与路承周的情况,以为他们还是好朋友。
“马叔,我还有点事,你先忙,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程瑞恩突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除掉路承周的机会。
马厚谷正要说话,程瑞恩已经转身走了,他张了张嘴,只好又返回柜台。
程瑞恩并不知道,马厚谷其实也是半个自己人。
马厚谷早在民先队海沽支部成立时,就已经加入工人组。
民先队开始转移时,他坚决留了下来,目前民先队的成员不多,工人组能联络上的,也不过十几人。
其中有工人组人,在中西大药房刚成立时,进来当了伙计,其实是借中西大药房的身份,掩护真实身份。
中西大药房是路承周的产业,又与卫生局长夏宁靖,市公署的孙志书、黄筱庵关系都不错,中西大药房的业务可谓蒸蒸日上。
马厚谷对药房的事情本来就熟,有夏宁靖和黄筱庵的关照,中西大药房的业务一点也不愁。
海沽市很多医院,都只能从中西大药房采购药品和药材,甚至一些医疗器械,也只有从中西大药房进货,才能拿到上面的拨款。
程瑞恩与马玉珍在学校做的那些事,马厚谷早有耳闻。
他们积极抗日,对国家赤胆忠心,马厚谷都是很欣赏的。
程瑞恩突然消失,他也听说了,应该是程瑞恩与共产党关系很深。
搞不好,程瑞恩就是共产党。
今天程瑞恩来中西大药房,马厚谷原本想跟他好好谈谈。
如果程瑞恩是共产党,他也愿意加入。
民先队虽然也抗日,但毕竟只是共产党领导的外围组织,除了组织的骨干外,其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