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石带着天锦从建康回来,带着一堆御赐之物,众人这才知道了琅邪王诬陷之事。
谢道韫怒气冲冲逮住谢琰,“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也敢瞒着。偌是让司马道子得手,你可这知道这对六叔,对谢氏一族是多大的灾难吗?六叔糊涂了,你也糊涂了?”
谢琰苦笑,“诬陷就是诬陷,正身不怕影子斜,我相信六叔能够妥善解决的。”
这话他说得多没有底气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这是他欠天锦的。
谢道韫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话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你真是……你们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恨!”
她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内心里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后怕。这可是事关全族的大事,六叔也太儿戏了。一个身份低贱的舞伶罢了,他竟已经分不清轻重了。
不行,那女人就是一个大祸害,必须除去!
谢琰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身后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忽闪忽灭。他的脸隐在黑夜里,看不清神色。从天锦被带走,他就一直担心着,现在没事了,他如获重释,可心里却依旧轻松不起来。
走回院子,他麻木地推开房门,脚刚迈进去,就察觉到屋中多了一个人。
“谁!”
刘裕擦燃火折子,点上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为何要瞒着我?”
谢琰反问,“就算告诉你又有何用?”
刘裕咬牙:“至少我可以带她走!”
谢琰:“然后我六叔就获罪了,整个谢氏也脱不了干系了。”
不错!刘裕的确就是这样想的。他恨司马道子,也恨谢石!他与天锦原本不该承受这一切的。
谢琰怎会不了解他的心思,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从前是瞻前顾后,事关天锦她始终无法下决定,无法做到对她放手。
虽然表面上答应了刘裕会助他将天锦带走,可他私底里却很害怕再也看不到她了。所以这一路走来,他是身心俱惫。
“明日我会帮你将她约出来,你们……走吧。”
刘裕一愣,“当真?”
谢琰未答,也不想答。他越过刘裕,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看他这失魂落迫的样子,刘裕只好将满腔的怨气忍了回去。
*
隔日。谢琰去看谢二时,不经意的将话题引到了天锦身上来了。
谢二本来就是天锦有些好奇。她六叔可是个冷情的人,能让他如此袒护,那女子一定有着奇特之处。
“二哥,那位新姨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谢琰面色复杂地看着,“妙妙想见她吗?”
“我可以见她吗?”
“许是可以的吧。”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利用妹妹的信任,他心里其实挺不好受的。可他又不能随意进青秋堂,天锦很甚少出来。除了妹妹,他想不到合适的人了。
“她大病了一场,又无故被人污蔑一把,心情肯定不好。弄风堂里的那几棵红梅开得正艳,妙妙不如把她约出来散散心。”
谢二有些心动,却又有些迟疑,“可是,会不会惹得六叔不高兴?”
谢琰就笑了,“不会。她高兴,六叔也会高兴的。”
谢二了兄长的鼓动,果然在响午后,就出现在青秋堂外了。天锦听方葵说谢二姑娘前来拜见,心里十分惊讶。她跟这谢二姑娘可不熟,无缘无故的,多半怀着什么心思。
她如此想着,就问:“她是一个人来的?”
“是。姨娘若是不想见,我便去回了话,就说您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天锦想了想,“去看看吧。”
谢二是一个好性子,好相处的人。这是天锦第一眼看到谢二后,心里所想。
谢二很年轻,看上去不到二十岁。身上穿着件白色的金绣海棠花的缎袄,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等着,冬日的阳光照在她清雅标志的脸上,小巧的鼻头早已冻得通红。
天锦出来时,她正抬手挡在额头,仰头朝天空上望了一眼,那沉静,与世无争的样子,看得她心中微微一颤。
“王夫人。”天锦轻唤了她一声。
谢二放下手,寻声看过看来。恬静的目光不动声色将她一番打量,“我该怎么称呼你?”
天锦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一问,“叫我天锦吧。”
谢二点头,“那你也别叫我王夫人了,我小名叫妙妙。”
“妙妙。”天锦从善如流地喊了她一声。
看着这样随和的天锦,谢二觉得自己这趟真是来对了。她在王府里过得与世隔绝,已经很久没有应酬结交朋友了。建康皇都是皇权的集中之地,人性都是自私,那些权贵夫人们的圈子,她或许可以用谢二姑娘这个身份走进去,可是却因王夫人这个身份,总会惹来一些异样的眼光。
不是真心的,又何必那样费力。
久而久之,她便也懒得去在乎什么了。
谢二冲着天锦展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听我二哥说,弄风堂的梅花开了,你要去看吗?”
谢琰……天锦心里微微一跳,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她就说谢二怎么会突然来拜访她,却原来……难道说那晚给她递纸条的人其实是谢琰?是她想的那样吗?
对上谢二真挚的目光,天锦突然有些难受。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利用这么一个纯净的女子,可是她太想离开这里了。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只手,已经朝她伸了过来,就等着她把手递上去。
她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太想太想握住那只手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