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来了吗?”他突然问。
“什么想起来吗?”天锦猛然回神,心里暗暗生警。
谢琰目不转睛看着她,“从前的那些过往。”
天锦:“从前的什么过往?”
她故意装傻,一脸天真地回望着他。只是平静的表面上,谁也不知她心底其实已经如同那静月湖的水波一样,荡起了层层的浪波。
“……”
谢琰彻底失望了。
对上她那清泉一般干净的眸子,终究还是放弃了追问。他闭上了眼,将手搭在眼上。眼里的酸涩,由上而下漫入心间。
自从来了丹徒,再见到天锦,他总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同了。可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他尽可能的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不去见她。
可到底还是耐不住她主动写信约他出来相见。
是的,明知道不该来的,明明就该借着酒宴爽约才是,她毕竟已为人妻,是该避嫌的。
可他忍不住不来啊。
方才看着她自远处走来,一举一动,一颦一蹙之间,仿若昨日。那些被他舍弃了的珍贵,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的东西,有一瞬间似乎就近在眼前。
可到底还是他太奢望了……
“你怎么了?”天锦看着他忍隐克制的神态,心里的某一处却一阵阵发凉。故意又追了一问。
谢琰苦笑,答非所问道:“方予带着朱瑾姑娘去游园了,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人。既然是寻不到,也就没人去借琴了。这个时候,这酒楼里正忙得手脚忙乱的,我若亲自去借,怕是也无人肯理会我这个醉汉。”
天锦听了,借着抬袖掩笑的功夫,轻扯了下嘴角。
暗下里却是松了口下。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谢琰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方才莫不是在试探她。果然,他还是与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只怕她这会儿真告诉他,她早就恢复记忆了,他一定会跳起来。这之后就永无宁日了吧!他们之间这片刻的宁静会彻底被打破,再以后便是你来我往的算计了。
“没琴也好,你这醉汉怕是也弹不出什么好曲吧?这么美好的晚上,还是别浊了别人的耳。”
既然要装,那她便装到底吧。
从前的天锦又怎么可能会故意说出这样贬损他的话来。谢琰的琴,是她听过最好的乐曲。他的琴声,总能让她忘却一切烦恼,忘我的沉浸其中。
他们从前最爱在一起聊些诗词歌赋,她吹笛,他抚琴,人间极乐。
可惜……
谢琰没吭声,覆在眼上的手也没有拿开。他果然是魔障了,怎会以为他的天锦又回来了呢。
就算她能回来,他们也是回不去了。
“你这是累了?”天锦再次开口。
谢琰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摇头道,“不过是酒上脑了。”
“我就猜你肯定抚不了琴吧。”天锦显得有些得意洋洋,声音都带着几分打趣的味道,“不如去湖边走走,醒醒酒?”
谢琰终究还是将手放了下来,身子也坐直,却没有应她的提议,而是正色道:“你约见我,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天锦反应也快,笑道:“上次浣风楼的事情,还没有好好谢你。我听说朱瑾,谢家遇到麻烦了?”
前一刻还在谈笑风月,这一刻却是难得正经。谢琰看着她,又有些失神。可他还是及时打住了胡思乱想,强行回神。
带着些狼狈,又有些气恼,语气便不似先前那般好了,“你很关心谢家?”
天锦道:“因为你也姓谢。”
谢琰:“……”
“你不要误会。”眼见他的脸色微变,眼里带着惊疑之色,天锦连忙撇清干系,“承蒙你多次出手相救,我能活着走出谢家六房,能与阿裕结为夫妻,若不没有你……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挨过来。只是后来,我遇到了朱瑾,倾城,还有关三爷,于我而言他们实在是很陌生。可是,他们却认我为主,我……你知道的,我的记忆缺失,始终想不起从前的事情。是朱瑾说,谢家……甚至是谢将军你,都与我的从前息息相关……”
谢琰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他眼也不眨着看着,眼里的惊疑,也变作了审视。
见他没说话,天锦顿了顿,接着又说:“谢将军,谢家与从前的我真的息息相关吗?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谢琰:“你想知道什么?”
天锦观着他的神色,斟酌道:“我想找回过去,这才留着着谢家的动向……我约见你,也是想问一问你,从前……我们是何种关系?”
谢琰搭在膝上的手倏地哆嗦了一下,顿了许久,在她期待的目光之下,迟疑而又挣扎地问:“朱瑾没有告诉你吗?”
见他如此,天锦算是完全放心了。面上却是依旧是一派懵懂天真的模样,“不曾,她说忘记了也好。可我最近,心里每每闷得慌,总觉得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忘记了。”
谢琰突然就坐不住了,她的话音刚落下,他便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是说去湖边走走吗?那就走吧。”
天锦:“……”这算是避而不答吧。
她倒是没有非得逼他道出个因果来。刚清醒的那会儿,她的确是恨他谢琰入骨,可身陷南朝,她却不得不克刻,时刻提醒着自己顾全大局,不要打草惊蛇。
当日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谢琰毁了她,可他背后的谢家乃至整个南朝却是毁了她的一切,害得身陷囫囵,受尽折辱。
这个仇不是那样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