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存菊堂,天锦心里瞥着的怒气,实在难消。可她只是王府里的住客,司马元显犯了再大的错,也轮不到她来插手。
可正院里的那一幕,却让她知道,琅邪王虽然当众重罚司马元显,可实际上却不会让独子去抵命的。
这种牵扯到皇室王胄的人命官司,就算告到衙门,多半不会公平对待。那新娘的家人,闹得再凶,也会被镇压下去。
天锦猜得不错,琅邪王一边重罚了司马元显,一边让侍卫将闹事的人告到了衙门,那些人被抓走,王府再次恢复平静。
这恶人反告状之举,简直把天锦气乐了。
琅邪王司马道子给她的印象还是不错了,经此一事立即大打折扣了。能养出那种无法无天的儿子,当爹的能好到哪里去?
秋雨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密密斜织,透着一丝凄凉幽怨之态。天锦立于廊下,望着那细密的雨帘,无声地叹了口气。
采桑就跟在她身后,听到叹息,关心地问道:“公主可是在为那无辜的新娘叹息?”
“叹息又有何用,一条鲜活的性命就那样没了……”
采桑见她如此低落,一时也不知如何宽慰,眉头不由地就皱了起来。
“采桑,我不便出府,不如你去徐先生那里一趟,让他帮忙调查一下。”
“公主可是怀疑哪里不对?”采桑问。
天锦摇摇头,“我与那新娘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且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骨灰,让她入土为安。”
采桑微微一禀,“公主心善,我这就去找义父。”
……
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天色越来越暗沉,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
永安路新桥巷中,一道颀长的人影冒着雨踩在木梯上,手里高举着一块木质匾额,敲敲打打挂于屋檐之下。
看着匾额上硕大的“刘府”二字,刘裕嘴角微微勾起。他浑身都被雨水淋透,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不断淌下来,他随手一抹丝毫不在意。
“好一个刘府,看来你是打算在此久安长住了。”身后乍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笑声。
刘裕还站在木梯之上,闻声扭头看去,就看雨中缓步走来一个人。此人脚蹬黑靴,身着清逸锦衣,一手撑伞,一手拧着酒坛,正抬头望着他轻笑。
刘裕连忙收起手里的工具,跳下来之后,将木梯拧开,赧然道:“谢将军冒雨前来,莫非又是来找在下喝酒的?”
“正是!”谢琰将手里的酒坛高举,轻摇了两下。
刘裕无奈,只得将他迎了进去。他自去换衣裳,留谢琰一人独坐案前。谢琰一点都不觉得不适,从容不迫将酒坛打开。
待刘裕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他已经两杯下肚了,正准备再喝第三杯时,刘裕抢步上前一把按住。
“谢将军还是喝慢点,这回再醉了大耍酒疯,就算下再大的雨,在下也不敢收留了。”
谢琰斜了他一眼,嗤笑,“本将军何曾在你这里耍过酒疯?”
“上回差点拔了在下院中的花草,难道你都忘记了?”刘裕不服气地顶回去。
谢琰顿时语塞,讪笑,“不过几株花草,你这人怎么这般小气。”
刘裕也不解释,只拿着桌上的酒坛往他怀里一塞,“看来你是毫无悔过心,罢了罢了,这酒你还是找别人喝去吧。”
谢琰顿时哭笑不得,“行了,本将军不乱发酒疯就是,你且住手!”
刘裕这才饶了他。
却原来,上回谢琰来找刘裕喝酒时,刚踏入院中就看到长在井边的虞美人花。这花瞬间就勾起了谢琰的回忆,一时之间伤感卷袭,而刘裕也是睹物思人,两人弃了酒杯,直接拿着碗豪饮,喝得是东倒西歪。
偏偏两人的酒量都好,谁也不肯服输,酒坛见底了,人还是清醒的。借着酒意,再看到那开得正娇艳的虞美人花,谢琰心里痛苦与嫉妒不断交加,欲将那花拔除掉,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刘裕哪里肯让他毁掉念想,只当他是真的醉了发疯,不少得要费力阻拦,好说歹说才将他弄出去。
故而,再不敢让放纵了。
谢琰抚额摇摇,暗自苦笑不已,“看来本将军在你心中形象尽毁。”
刘裕不与置否,拿起酒杯轻抿一口,“在下听闻这sy县中出桩奇事,谢将军怎么还有空往在下这里跑?”
这sy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眼下正值战乱时期,稍有风吹草动,消息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刘裕口中的奇事,说的正是琅邪王世子闹出命案,被官府偏袒一事。
谢琰正举着杯往嘴里喂,闻言不由冷笑,“我不过是区区武将,管得再宽也管不得他琅邪王纵子行凶。”
这话说得可谓严重。
自从加入北府兵,刘裕也渐渐知道了陈郡谢家与琅邪王司马道子之间的那点龌龊。
现今,谢氏大当家谢安官至中书令,总揽朝政,又统领着军政大权,淝水一役之后,深受晋帝依仗。
做为晋帝一母所出的亲弟弟,司马道子总管着朝廷各部门的政务,权力之大,专为皇室监督着谢安一举一动,与谢氏一族之间的嫌隙是越磨越深。
然而谢安无论是在德行、学问、风度等方面都有良好的修养,其人虽然已经暮年,传闻中他却依旧是风神俊朗的样貌,无论在朝中、军中或是民间,口碑都是极好的,实乃一fēng_liú名士。
司马道子明里找不到错处,对谢安的坐大却抱着极大的不满,无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