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哨,一般设在夜间,主要是为了提防敌人偷袭,天亮之后基本就会撤销,但是何光明为了提防鬼子从小巷偷袭,天亮后并没有撤销警戒哨。
作为警戒哨,除非鬼子发动偷袭,否则是不允许暴露的。
可是现在,警戒哨却连潜伏的纪律都不顾,直接就扯开嗓子冲何光明吼上了,由此可见情况十分严重。
什么情况?
当下何光明抬头大声问道:“大狗,什么情况?”
警戒哨大狗回答道:“营长,前面街口来了好多老乡!”
“你说啥,老乡?”何光明闻言愣了一下,皱眉说道,“大狗,你小子是不是看花眼了?铁岭的父老乡亲早就撤到奉天了。”
大狗急了,大声道:“营长,你要不相信,自己上来看啊!”
见大狗不像是瞎说,何光明便赶紧顺着梯子上到房顶,再顺着大狗手指都方向看去,便果然看到大量的百姓从前面街口转了过来,黑压压一大片,少说也有上百人,而且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看到这样一幕,何光明便彻底愣了,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百姓来了?城内就算仍还有百姓隐藏,也不可能这么多,所以这些百姓只能是从城外进来的,可是铁岭已经被鬼子围了,这些百姓又是怎么进来的?想到这里,何光明突然间心头一沉,难道说?
何光明毕竟是个老兵了,见多识广,一下就想到了一种很可怕的可能,难道小鬼子是要驱赶老百姓当肉盾?那也太卑鄙了吧?
然而,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何光明刚想到这种可能,他便看到一小队的鬼子躲在那些老百姓的身后,出现在前面街口。
“驴曰的!”何光明的脸色瞬间就垮下来。
这要是搁以前,何光明直接就下令开火了,因为那队鬼子距离他们的警戒阵地最多也就一百多米,可现在,何光明却不敢下这个命令,因为在那队鬼子前面还顶着老百姓呢,如果贸然开枪,很容易就会误伤到老百姓。
很快,守在地面上的一营官兵也发现了正在接近的老百姓。
看着这些衣衫褴褛、手无寸铁、表情苦涩的同胞慢慢走近,守在阵地上的一营官兵瞬间就全懵了,尽管他们已经看到了躲在百姓身后的鬼子兵,可是没人敢开枪!当兵打仗,为的又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
如果把枪口对准老百姓,对准自己的同胞,那还当什么兵?打什么仗?
当然,如果是祸国殃民的败类,或者是受别人蛊惑的白痴,该开枪还是必须开枪!
可是,前面被鬼子驱赶过来的百姓并不是祸国殃民的伪军,也没有受鬼子的蛊惑、帮着小鬼子来打他们的意思,他们明显都是被迫的,从他们惶恐不安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其实并不想来,是被鬼子逼着来的。
这种情形,让一营官兵如何下得去这个手,如何开得了枪?
霎那之间,阵地上的气氛便变得空前凝重,空气都凝滞了。
看到鬼子在百姓的掩护下越走越近,有个加入一营不久的新兵蛋子终于沉不住气,一下就举起了莫辛纳甘步枪,试图瞄准射击,然而还没等他扣扳机,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老兵便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
“二傻子,放下枪!”老兵厉声喝道,“我们共产党的队伍,绝不会把枪口对准无辜的同胞,就算是死,也绝不朝无辜同胞开枪,记住了吗?”
二傻子惨然大叫道:“可是,教导员,他们给鬼子提供掩护,并不是无辜的!”
“放屁!”老兵骂道,“没见鬼子在拿刺刀顶在他们后背吗?他们都是被迫的!”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吗?”二傻子愤怒的责问,话音刚落,躲在百姓身后的鬼子开枪了,清脆的枪声过后,阵地上的官兵瞬间倒下好几个,看到这幕,二傻子一双眼睛瞬间就红了,声嘶力竭的吼道,“教导员,我们就这样等死吗?”
老兵的脸肌抽搐了两下,惨然道:“二傻子,你知道我们八路军的前身是什么吗?工农红军!你知道工农红军是怎么来的吗?是从工人和农民中来的!如果把枪口对准同胞,对准工人兄弟和农民兄弟,我们这支军队还有存在的基础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顿了顿,那位指导员又接着说道:“二傻子你记住了,我们共产党的队伍,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把枪口对准无辜同胞,更加不会朝无辜的同胞开枪!我们共产党的队伍,是广大穷苦百姓的队伍,只会保护百姓,而不会伤害他们,传我命令,撤出阵地!”
教导员一声令下,守在第一道防线上的一营官兵便赶紧转身往后撤。
在撤退的过程中,又被躲在百姓身后的鬼子抓住机会,摞倒好几个。
只不过,一营控制的街区就只剩下一小块,并不能够无限制的后撤,连续放弃两道防线之后,一营便只剩下最后的一道防线,这时候,一营的防御纵深甚至已经不足百米,更糟糕的是,身后就是南门城垣,鬼子早已经在上面严阵以待了。
然而,小鬼子可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一营官兵手下留情。
一营官兵已经退无可退,可是小鬼子却仍旧端着刺刀,逼着从银州那边驱赶过来的百姓步步紧逼,一边还频频开枪,一营官兵苦于不能开枪还击,只能无助的被逐一射杀,躲废墟里也没用,毕竟真正的射角死角并不多,鬼子的枪法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