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悦而穿着极正式的传统服饰,绯红色杭缎蝴蝶穿花立领长袄,腰间配上玉佩、荷包,连发髻都梳了未婚女的双环髻,身姿优雅的坐着。而李老公爷,也是穿戴“国公”的家常便服,胸口绣着四爪银龙的蟒袍。头戴一顶官冕,上面缀着硕大的明珠。萧伯也是一身传统服饰。
闯进来的李谙,彷佛一个不入的外人。
一愣神间。自幼所受到的教育立刻让他安静下来。行了一礼,“父亲!”
李老公爷微微颔首,然后继续对孙女道,“几时毕业?”
“如无意外,六月当可获得毕业证书。”
“唔,大善。汝欲选择帝都学校,继续求学?”
“正是。七月可定。未知祖父可有高见?”
文绉绉的对话,对史悦而也是个考验——她是研究李氏的李氏中,发现的,但凡李氏族人。在面临有关己身命运的关键时刻,可以来寻求族长的建议。虽然她是祖父的亲孙女,这个,也不能例外是吧?
这种场合,当然越慎重越好。没有比穿着传统服饰。更能体现庄重了。
李谙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越发气得不行——为了躲避给母亲上坟,连这一招都使出来了吗?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不孝女!”
“你就这么不想见你生母吗?她白白生了你!”
史悦而无奈的跟祖父对视一眼,眼神分明写着:抱歉,对不起了。李老公爷微微摇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史悦而懂了。站起来,淑女仪态顿时消失殆尽,
“呵呵,我是不孝女。你是什么?你这么着急的去见我亲妈,怎么不想想,她想不想看见你啊?她是死了。死人不能说话,你就欺负她不能从棺材里爬起来骂你个负心薄情!”
“你你……”
李谙怒极,可是负心薄情,一点也没说错。他痛心疾首的道,“我是错了。我要到你妈妈的坟前忏悔。”
“忏悔有个屁用啊!人都死了十几年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不如给她安静。”
“不成!你必须跟我去看她。你早就知道了吧?史家那个,只是你养母!”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你……太狠心了。知道了,怎么还能装作不知道?你亲生母亲为了你,吃尽了苦头。她死了都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下葬!你怎么能忍心?”
“那是她的意愿,我养母只是遵照她的意愿做事。”
“够了!我不想多说,你去是不去?最后再问你一次。”
史悦而抱着胸,表情冷淡,“我会去的。等我死了之后。”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跟你说过啊,我买了一块墓地,就在我妈的旁边。等我死了,就可以在地下跟她好好说说话,聊聊彼此的生活啊,乐趣什么。现在,我还活着,所以,我要想活着的事情。”
李谙的脸色一变。
“那次?就是那次你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骗我?欺骗你的父亲,看着他一无所知,你就开心吗?”
“不开心。”史悦而平静的回答,“好吧,我承认,心里有一点痛快的。因为他很愚蠢,这些年恨的人,根本不存在了。有几个瞬间,我本来想告诉的,可是又一想,我为什么要说呢?
他不也欺骗我,隐瞒我的身世长达十四年吗?我长到十四岁,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他的存在。如果他不把我当一回事,我干嘛要为他的心情考虑?”
“啪!”这是李谙第一回结结实实,打了女儿一耳光。
史悦而的反应是,当场就茶碗砸了过去,然后挥舞着小拳头使劲的锤,“你敢打我?我妈没弹过我一根指甲!”
父女混战?焦头烂额?
不,李老爷子默许了这一幕的发生。事后为了弥补史悦而收到的“身心伤害”,再次对“随意购”注资一亿。因为李暗现在只有对女儿的愤怒了,预想之中的绝望麻木,只停留了很少的时间,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