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玄演初来长岛,还有些不适应,加上对海洋的恐惧,让他有些意兴阑珊。住了半个月之后,渐渐地熟悉了这里的环境,确实海岛有着自己的魅力,尤其是在盛夏。怪不得后世那么多人,都喜欢到海边度假。
金秋八月悄然而至,他的这份悠闲也彻底划上了句号,河南四藩收拢中原兵力,统筹陕甘九边,趁着三秋兵壮马肥,发动了反攻。
满清大为欣喜,不但满足了三藩改王号的要求,而且大肆放权。反正这些地方都是汉奸们打下来的,多尔衮干脆将他们的身上的束缚彻底解开,给了吴三桂、孔有德充足的权利,让他们在中原和北伐军决战。
战事一开,满清举朝上下出奇地团结,粮草辎重供应绝不拖延,各种掣肘全部撤销,给了汉八旗充分的权利。他们可以自行安排官吏,可以随意升降地方官员,甚至可以征粮征税。
首先遭到攻击的就是出川的杨展所占领的汉中,汉中是兵家必争之地,掌握在谁手里至关重要。
听到战报的侯玄演,忧心忡忡,李好贤在身边劝道:“大帅,这一切都在我们的预料当中,我们的布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这一次清狗的反击不足为惧。”
侯玄演叹了口气,说道:“本来确实如此,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夏天雨水充沛,我就怕吴三桂在上游决堤黄河,那样整个山东和徐州都将是一片汪洋,谈何北伐。”
李好贤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可能性太高了。侯玄演惯会用水火对敌,对这些事比正常人都要敏感,他的担忧很有道理。
“决堤黄河非同寻常,一般水淹城池受难的也不过是一城的人,而且水退之后很好治理赈灾。但是决堤黄河那可是百万军民受难,灾情持续几年都有可能,很有可能断送无数家族,让他们彻底断绝子嗣。这样有违天和的事,满清做得出来,吴三桂孔有德都是汉人,他们真会这样做么?”
侯玄演听完冷笑一声:“你把希望寄托在汉奸的良知上,岂不是笑掉大牙。快点标出黄河堤坝的沿岸,尤其是靠近归德府和徐州府的,马上派兵占据。”
入夏以来,累降暴雨,黄河古道本来就有决堤的危险,万一被清兵挖开河道,那可真是天大的灾难。一念及此,侯玄演就有些心慌,他算到了一切,并逐一做了应对之策,却没有算到今年的几场暴雨。
几个亲兵连忙翻出地图,地图上显示黄河河道被清兵占据的,足足有百里的长度。仓促之间,必难以全部夺来,而且如果这样大张旗鼓地进攻,很可能会逼得清兵真的决堤。
侯玄演盖住地图,脸色铁青,李好贤在一旁宽慰道:“大帅,这只是我们的猜想,吴三桂未必能想到决堤。就算他想到了,他的手下全是汉人,也可能会竭力阻止他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
“我起事以来,屡次放火烧城、决堤水淹清狗。这一番若是被黄河挡住了北伐,岂能甘心。”
决堤黄河,整个中原变成一片汪洋,最大的问题就是江南的粮草辎重将不能跟上,北伐将变成孤军深入。
帐中只有寥寥数人,这件事十分机密,若是传扬开来给吴三桂提了醒,那可就真的贻笑天下了。白俊彦深感自己受到了信任和重视,绞尽脑汁想要寻找破解之道,硬着头皮说道:“国公,若是他们真的干出这种事来,不如我们从山东直取京畿,寻找满清主力决战。”
侯玄演点头道:“这倒是我的应对之策中的一条,就怕仓促之间改变决策,其他营很难策应,单靠烈火营就贸然和满清主力决战,只恐有失呐。”
李好贤拍着胸脯,大声道:“大帅放心,烈火营自我以下,皆敢一战。”
“敢是敢,就是不够稳妥...”
这时李好贤突然大叫道:“大帅!您魔怔了。打仗哪有不冒风险的,瞻前顾后锐气全失,您还是我们的北伐军的四营统帅么?想当初咱们就苏州城一个,还不是招兵买马四处出击,先斩博洛,又杀多铎,逼得洪承畴羞惭投江,杀得吴三桂望风而逃。那时候荆襄、川蜀、闵浙、扬州狼烟遍地,如今咱们兵强马壮,钱粮充足,富有四海,统帅江南,怎么反而不敢打了。区区建奴有什么好怕的,标下请战京畿,若不能胜大帅尽管斩我头!”
帐中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谁都知道李好贤是侯玄演的心腹爱将,是亲信中的亲信,没想到今天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侯玄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眼合成一道细缝,脸色铁青,一脚将桌子踢翻,帐中众将慌忙求情,一起说道:“国公息怒。”
要是一般人,侯玄演早就暴怒之下一顿臭骂,甚至有可能踹上几脚。但是眼前这个魁梧的将军,随自己一路征战,既是手下又是弟兄。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谨慎了?要是听了他们的话,会不会更早地将北方夺回,把建奴赶回关外呢?侯玄演一直坚持地步步为营的方针,第一次出现稍微的动摇。
僵持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侯玄演终于还是开口:“既然如此,若是四藩真的决堤,你们可以北进京畿,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真的输了,军法可不留情面。”
李好贤太了解侯玄演了,这个人认定的事,竟然可以为了自己做改变。刚才的一番话也是因为最近侯玄演的手段有些束手束脚,过分谨慎,将这个悍将逼得分外憋屈。听了侯玄演的话,李好贤心中感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