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谭教谕和韩彦两人分主宾坐定之后,先就文会大比的情况简单说了两句,韩彦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过些时日县尊大人就要回京述职了,不知谭大人有何打算?”韩彦笑问道。
谭教谕并没有多想,闻言笑道:“能有什么打算,如同往常一样暂代县令之务,耐心等待新的县令到任呗!”
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了。
韩彦见谭教谕是真的没有多想,遂倾身问道:“难道谭大人就不想自己做这个一县之主吗?”
谭教谕闻言一惊,瞪眼沉默良久,这才叹息一声,苦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当然也想更进一步。
“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康平县虽然只是个小县城,却因为地接瓦剌,成为边镇重地。
“如今瓦剌野心勃勃、虎视眈眈,妄图并吞我中原之地,此种情形之下,朝廷怎么会放心由没有任何建树的当地人来任这个县令?”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教谕一职上一待就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能更进一步了。
“谁说谭大人没有任何建树的?”韩燕笑道,“谭大人一心经营县儒学,为我大周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优秀人才,这不就是最大的贡献吗?”
谭教谕闻言,连忙摆手笑道:“当不得当不得!县儒学的学子中秀才不过一半,举人更是寥寥。放眼大周,比这成绩更差的县儒学屈指可数……”
这么一说,感觉自己为官多年,还真是政绩惨淡……
谭教谕忍不住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韩彦闻言却不以为然。
“账可不是这么算的。”韩彦笑道,“在谭大人任康平县县儒学教谕之前,整个康平县秀才不出十个,举人更是难得,就连岭南瘴厉之地也不比这儿更差。
“可是您看现在,单是在县儒学中进学的秀才就有二十余人,举人更有六位,前些年还有人考中了进士……”
韩彦还没有说完,谭教谕就连忙笑着纠正道:“是同进士,同进士。”
虽然笑得有些尴尬,但神情已然没了方才的颓丧。
他知道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并且确实凭借读书而改变了自家的命运,所以就任县儒学教谕一职之后,就一直兢兢业业,像谭老先生当初帮助他那样帮助更多的人。
当然,不可否认,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个人政绩。
可是彰显政绩的方法有千千万,他却偏偏选择最辛苦的一中,勤勉教学,用知识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同进士又如何?”韩彦笑道,“加上同进士,整个辽东府的进士才多少?”
辽东府因为地处大周和瓦剌的边界,一向崇武轻文,就算是现在边地安宁少有战事,专意习文走科举入仕之路的人也不多。
谭教谕点头附和,身为一县教谕,他对于整个辽东府的文教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由此可见,谭大人对于康平县的文教事业有着卓越的贡献。如此还说自己没有建树,谭大人真是太谦虚了。”韩彦朗然笑道,一脸赞佩。
谭教谕听了半晌,终于琢磨出味儿来,倾身低声问韩彦:“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所以今日才有此一问?”
韩彦有个了不得的同门师兄,在辽东府说一不二,难不成是镇国公那里有什么暗示?
这么一想,谭教谕整颗心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在康平县任县儒学教谕多年,一直都没能再动一动,虽然借此而在县中积累了不少人脉,也颇有声望,但是到底意难平。
如果他能够再上一步的话,那么上头没有人压着,将来想要在康平县大兴文教事业也就更加容易了。
韩彦见谭教谕猜到了,笑着点点头,低声应道:“我成亲的时候,国公爷见过谭大人一回,印象颇好。
“正好近日县尊大人即将回京述职,康平县令一职空缺,我便向国公爷举荐了谭大人。
“谭大人在康平县为官多年,声望颇高,又确有政绩,国公爷认真考虑之后,便叮嘱我事先来问问谭大人的意思。
“若是谭大人没有异议的话,不日国公爷就会派人亲自来接洽,确认无误之后,便向朝廷举荐,在县尊大人卸职回京述职之后,由谭大人继任康平县令一职。”
谭教谕闻言十分激动,一向沉稳温和的双眼这会儿满是光芒,踌躇满志,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激动道:“多谢多谢!”
虽然韩彦说的是镇国公对他印象颇好,但是为官多年他如何不明白,即便是镇国公对他的印象再好,要是没有韩彦这样深得信赖和器重的人诚意举荐,日理万机的镇国公,又如何会欢心到一个小小县令的变动。
这其中,只怕韩彦没少在镇国公面前替自己说好话。
以前他以为自己只是随手帮了一个落魄的年轻人,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年轻人竟然会给自己带来如此丰厚的回报。
“谭大人客气了。”韩彦诚恳笑道,“若不是谭大人当初的无私帮助,也没有我的今日。我如今不过是回报大人当初的无私相助而已。”
若是当初谭教谕没有看在谭老先生的面子上,亲自给他下帖子邀请他参加康平县一年一度的文会大比的话,那么他就不会那么顺利地从小小的獾子寨走到康平县,绽放自己的光彩,结识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越来越多的事,最终和同门师兄镇国公建立了过命的交情,为小望之将来的回京之路奠定了坚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