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新年伊始。
群臣入宫请安朝贺。
按照惯例,君臣互相夸赞劝勉一番就算是结束了,甚至连午饭都不用留。
但是这一回,元嘉帝却将这例行的请安朝贺开成了大朝会。
接受完群臣的朝贺,再发表完新年祝词,元嘉帝便开门见山地提出了此次大朝会的正式议程。
“想来诸卿多已知晓,朕不幸流落宫外数年的皇儿,近日终于寻回来了!”元嘉帝从御座上起身,行至众臣前,开怀不已地朗声宣布道。
官场上的门生故吏、姻亲同乡等关系错综复杂,他昨天对孙长玉等人宣布小望之的身份之后,并没有下令保密,想来“皇长子归来”的消息经过一夜的发酵,这会儿已经传遍了京城大半的官场了。
果然,众臣闻言大多面露了然,惊愕的不过是其中几个消息不灵通的而已。
尤其是太常寺卿韩迁,终于从元嘉帝口中得闻唯一的外孙受到了肯定,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启禀圣上,皇长子殿下顺利回宫,此乃大幸事,是上天庇佑我大周国祚绵长、繁荣昌盛!”内阁首辅孙长玉闻言上前一步,拱手高声道。
其下众臣,立刻躬身齐声附和道:“此乃上天庇佑我大周国祚绵长、繁荣昌盛!”
元嘉帝难得碰到群臣如此齐心捧场,十分开怀,转头吩咐高公公:“去,宣皇长子殿下上殿。”
高公公立刻高声通传:“宣皇长子殿下上殿!”
早就等在偏殿的小望之,在小安公公的接引下,身着皇子朝服,挺身昂首,一步一步地朝肃穆的殿堂走去。
而此时慈安宫内,舒予正对着赵太后、王皇后、赵贵妃,以及一众妃嫔命妇,包括婆婆孟氏和长嫂戚氏,将小望之流亡在外的数年光阴,一一道来。
“皇长子殿下初到獾子寨,是元嘉十七年的腊月。那日,大雪纷飞,寒气凛然,我们家人正在屋中围炉闲话,突然听得嘈杂的风雪声中有一丝微弱的敲门声传来……”
舒予从初见小望之,说到开春后韩彦决定带着小望之落居獾子寨,说到韩彦在村民的恳求下开设了三味书屋收徒教学,说到韩彦求亲,自己有幸成为小望之的舅母,最后说到元嘉帝北上秋狩,大家才知道小望之的真实身份。
众人听得认真,听到舒予说小望之在山野间过的是粗茶淡饭的生活,就连偶尔去一趟康平县城都能兴奋许久,还有人拿帕子擦起了眼泪,低声哽咽道:“殿下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的苦……”
这话立刻获得许多人的附和点头抹泪。
倒是身为小望之的亲外祖母的孟氏和大舅母戚氏,只是克制地红了眼圈,低头拿帕子印了印濡湿的眼眶,别的一句话都没有。
舒予:……
不得不说,这些人都很会做戏。
然而,这也正是她所需要的。
一个自幼经历苦难,因而深知民间疾苦且坚韧不拔的太子,可比一个自幼锦衣玉食不体民生艰难的储君,更得人信任和追捧。
“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殿下幼时虽然过得清苦一些,然而正因为此,他才更加了解民生的艰难,也因此而愈发地温厚坚韧。”舒予适时地感叹道。
此话立刻获得了赵太后的赞同。
“可不是嘛,昨日哀家虽然没能和那孩子好好地聊聊,但是仓促的一面,也能看出那孩子正如幼时养在慈安宫时一般,品性纯善、意志坚韧。这真是我大周的福分呐!”赵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场的个个俱是心思玲珑、长袖善舞,闻言立刻明白了小望之很快便是大周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了,有那相熟的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立刻都恭贺恭维起赵太后来。
“太后娘娘说的是。这都多亏了太后娘娘您当初的教导!”
“端妃娘娘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感激太后娘娘对皇长子殿下一如既往的爱护的!”
“皇长子殿下此时归来,实乃我大周的幸事!恭喜太后娘娘……”
……
孟氏和戚氏趁着众人七嘴八舌地恭维赵太后的工夫,拉着与她们坐一席的舒予,眼睛红红地无声感谢着。
虽然舒予方才说的都是小望之如何如何地可爱、韩彦是如何如何地尽心照养,但是昨晚已经从韩迁口中得知一切的她们,如何不感激舒予一家,尤其是舒予,在明知韩彦和小望之的身份和处境之后的毅然相助,甚是“相嫁”之恩。
虽然舒予不是孟氏一直渴望的如长媳戚氏一般的名门闺秀,但是一想到亲子和亲外孙都是因为舒予才能得到了安稳的庇护,顺利等到这一天,她就觉得什么名门不名门、闺秀不闺秀的,都不重要了。
有什么能比儿孙的性命还重要的呢?
而且,自己这个小儿子一向放荡不羁、性情顽劣,能够耐下性子来做成这么一撞惊天动地的壮举,大约也多亏了娶了舒予这个沉稳聪慧的媳妇日常约束提点着吧。
娶妻当娶贤,面对这样的舒予,孟氏觉得自己若是再挑剔,未免有些过分。
而戚氏则从韩端那里听到有关舒予为人端方、性情体贴、沉稳聪慧等评价,也觉得有这么一个出身平凡但是知趣能干的弟媳,对于自己这个韩家的宗妇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福分。
初次见面,婆媳妯娌三人相得甚欢,只是有些担心前殿的事情,不知道进行得顺利不顺利。
想什么来什么,不多时,李公公便满面喜色地进来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