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片刻,冷冷道:“你二人所虑在理。咱们本就是在刀尖上跳宝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声道:“咱们让他去做,不管成与不成,总之对咱们没有坏处,倘若当真侥幸成功,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咱们乐见其成,坐享其成。倘若不成,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咱们只要加强戒备,小心行事,做好咱们的本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异口同声道:“尊主英明,尊主神机妙算,明见万里,算无遗策,万无一失,大业必成!”
那人冷冷一笑,抬头望月。
明月朗星,当头高照,清风徐来,一片静逸。
可又有谁知道,这寂静的夜里正涌动着怎样的暗流,发生着怎样的波澜?
范少游一路不停,全力奔行,穿房而过,奔回客栈,一跃下地,只见自己和云敏所住两个房间里都是黑灯瞎火,房门紧闭。
范少游当下也不多想,一把推开云敏所住房门,低声叫道:“敏儿!”无人答应,范少游摸索着点亮烛火,只见屋中空空如也,一切都和自己刚才离去时一模一样,急忙端着烛火,奔出门,推开隔壁房门,照亮一看,也是空空荡荡,不见云敏踪影。
范少游呆了一下,颓然坐倒,手一松,手中蜡烛掉落地上,瞬时熄灭,屋中一团漆黑。
范少游心中霎时间一片冰凉,他本来心中还存着万一的指望,在心里暗暗许愿,盼着那人是虚言欺骗恫吓自己,虽然明知道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但好歹还存着一点念想,此刻这最后的一点念想也破灭了。他本来就受了内伤,全凭一口气支撑,此刻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倒在地,一颗心空空荡荡,冰冰凉凉,宛如沉入冰窖之中,心中惶惑无比。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真的杀了公孙越,杀了皇上?
自己能杀得了他么?他是皇上,身边有无数高手侍卫,亲兵护卫,就凭自己,如何能杀得了他?
就算自己趁他不备,突然袭击,刺杀成功,可是自己又如何脱身?如何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出皇宫大内禁院?这是绝无可能之事,多半自己当场就被砍翻在地,剁成肉酱。
到了那时侯,不但救不出云敏,连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自己死了,那些人又怎么会放了云敏,还不知道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她,折磨她。
可是自己能不去么?
不能!
无论如何,云敏必救!就算豁出自己性命,也必须救她出来!绝不让她出一点事!
范少游慢慢站起身,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霎时间心中又是一紧,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一霎时痴痴呆呆,心中更是惶恐惊惧。
家人!
亲人!
自己的父亲,母亲,姐姐,还有小蛮,还有秦伯,还有阿三阿四他们,他们……
这些人既然能抓住云敏要挟自己,可见他们行事毒辣,做事只求目的,不管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且今天看他们的手段,这些人组织严密,人数众多,他们既然敢刺杀皇上,就一定是一股庞大的力量,绝非一般江湖门派。
他们既然能用云敏来要挟自己,难保他们不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手,用他们的安危来要挟自己。
他们让自己去刺杀皇上,明知道这是诛夷九族的大罪,自己就算是侥幸得手,刺杀成功,可是自己的家人又如何能逃得过官府追究捉拿?自家所在的苏州,本就是永国治下,到那时,自己的家人,整个范府上下,只怕是鸡犬不留,还有范家的那些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只怕都会受到株连,统统没命。
这伙人既然知道这些,说不定已经派人赶赴苏州,去对付自己的家人,又或者他们在苏州本来就有自己的组织和势力,已经对自己的家人下手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自己是赶赴苏州去保护家人,还是留在这里,救出云敏?
自己只有一个身子,分身乏术,怎么办?
怎么选择,如何取舍?
想到这里,范少游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跳起身,奔出门去,一跃上房,如飞奔跑。
小巷深深,一片寂静,只有花香弥散在空中。
那座庭院孤零零矗立在庭院后面。
范少游穿房越脊,如飞奔来,一跃下地,穿过深巷,奔到庭院前,屈指急速敲门,砰砰砰,一连不停。
一个声音冷冷道:“什么人?”正是那个紫衣少女的声音。
范少游沉声道:“小子范少游,有急事求见前辈。”
那紫衣少女冷冷道:“大胆!如此深夜,你竟敢如此惊扰,该当何罪?”
范少游喘息道:“事发突然,晚辈走投无路,万般无奈,这才出此下策,冒犯之处,还望多多原谅。”他听那人说他暗中派人监视自己,担心有人跟踪自己,因此故意绕了一大圈,确定无人跟踪,这才绕来这里,一路奔行不停,加上身受内伤,此刻不免气力不加,精神不振,说话底气未免不足。
那紫衣少女听范少游语气急迫,说话中气不足,心中惊疑,沉声道:“既如此,你且稍候,容我请示主人,再做计较。”
范少游沉声道:“多谢姑娘,小子感激不尽!”
过了片刻,院里亮起灯火,脚步声轻响,紧接着轻轻院门轻轻开了,那个紫衣少女手里端着烛台,望着范少游,一眼看到范少游的神情,不由得一惊,低声道:“范公子,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