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天一战落幕之后,天下罕见的开始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在陈安然出手只身一人屠灭了三千重甲玄骑之后,蜀山再无后续动作,各大世家选择了沉默。
那日白衣丞相独自一人走回了黎府,之后再没走出府门半步。便是每日早朝也看不见那袭白衣的身影。
没人知道,黎府里面那位白衣书生如今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也没人敢去打探。
所有人都只需要知道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仅仅一个丞相的名头,一头咬人的恶犬,还远不至于让那些在南唐盘踞了上千年的高门大阀显出足够的尊敬。可是,在那个丞相的名头下面再加上“可战长生”这四个字后,所有的世家在望向那座深宅大院时眼中便多了一丝更深的敬畏。
所有人都知道,黎子渊自然是受了极重的伤。但是,再重的伤终归有好的那一天。
于是,这段时间,黎府过得格外的安宁。
......
......
清晨的泰安城依旧如往常一般,清静平和。并没有因为这里长眠了一缕英魂而有任何的改变。淡淡的晨光洒在这座古老的城池,安静祥和,静谧如画。
城外的护城河水安静流淌,朦胧的晨光里,一老一少两道身影来到护城河畔。
背着黑剑的少年站定之后,衣袍迎风飘扬,对面便是名满天下的泰安城。细细望去,对面的土地上还有些之前那场大战遗留的痕迹。可是除了那剑痕,沟壑之外,他看不到一丁点其他的东西。
哪怕是一片衣袂。
一个人哪怕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也总该在这世间留下点东西吧。
譬如,气息。
譬如其他,譬如很多很多......
总该有东西留下来的。
可是,段胤看不到一丁点东西,也感受不到宁之远的任何气息。
如果一个人真的死了,怎么可能一点东西都留不下?
少年俯身蹲下,望向护城河水,口中呢喃道:“老剑神,云天之巅的日出究竟有多美呢?”
背紫匣的老人没有去看蹲在河畔的少年,目光平视前方,缓慢吐出两字,“极美!”
出自青石镇的酒馆小二眼眶通红,轻声默念,“乌山的日出很美,但是我想告诉你,在大陆的最东方......”
耳边似有人接话,“那里有天下最高的山峰,云天之巅。那是最靠近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的日出是全天下最美的日出,是这世上......最壮观的风景。”
段胤继续开口,声音之中已有了几分哭腔,“你总告诉我,让我有机会去看看云天之巅的日出。可是你呢?你也没看过云天之巅的日出,你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不去......”
......
......
段胤起身,转头望着叶老剑神。
老人瞥了一眼段胤的眼角,那里的泪珠已被少年悄悄拭去,只是眼眶的那抹通红又如何拭得去?
段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固执的开口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这泰安城外哪还看得见什么东西。
如果说这世上谁还有宁之远的尸骸,或者遗物。就只有城中那位白衣丞相了。
世人皆知,那位白衣丞相掌控着泰安城的块垒大阵。除了独立云天之巅的那袭黑袍,这天下还有那个敢说能稳胜城里的那个白衣书生?
老剑神沉默不语,咀嚼草根的动作开始停下,伸手取下嘴角枯草。老人心中豪情万丈,南唐剑士心中何时有过畏惧二字了。
伸手牵起少年,抬脚踏水而行。
众目睽睽之下,一老一少从护城河对岸而起,老人轻轻跺脚——
泰安城外护城河波涛破碎,河水辟易,让出一条道。
......
......
便在叶老剑神分开泰安城河水之时——
黎府深处,安静的书房内檀香袅袅。已经过了半月,黎子渊脸色依旧苍白如雪。躺在狐裘铺就的软塌上,黎子渊望着窗外的阳光皱眉沉思。
穿着紫红大长袍的高大男人沉默站在一旁低头思索。这半个月来,他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次看见丞相这样怔怔出神了。他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问题会让眼前这位智计无双的丞相困扰这么久。
出神思索的紫袍恶犬蓦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虚弱的声音,“研墨。”
紫袍低头望向闭目的丞相,有些不解,更有些震惊。如今的黎子渊说两句话尚且极为费劲,他还如何提得动笔?
沉默片刻,见黎子渊没有其他反应,心底疑惑的恶犬只得作罢,大步走到紫檀木桌前伸手研墨。
待到漆黑的墨汁在刘天帝手下慢慢变得均匀,白衣书生才颤颤巍巍的从软塌上站起。
紫袍想要伸手去扶,却被黎子渊伸手挡回。软塌到紫檀木桌前仅仅三步,黎子渊却很是费劲挪了五步才到。
体力已经几近枯竭的书生不敢立马伸手抓笔。站在桌前,胸膛起伏,气机缓慢流遍全身,最后等到脸色稍微泛起一抹红晕之后才敢握笔。
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只是黎子渊的手颤抖得厉害,下笔忽重忽轻,字迹显得有些扭曲。
黎子渊一阵恍惚,他想起了当日那个满头白发的剑客。当今大世,天门不开,只有那个天下无敌的男人靠着自身铁拳硬生生打出了一条通往长生的路。所以,世人不知道长生天人究竟有那些他们不敢去想的玄妙手段。黎子渊也并不认为长生境有什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