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骆衣进屋,谢宫宝立时趴下,揭开瓦片往下瞧。
下面就是一个普通厢房,有床有桌,并无过多稀奇。
而邹奇面朝南墙结印盘坐,身如山岳,雷打不动。
谢宫宝心道:“邹师兄已经晋升混元,既没遭九幽松绳捆绑,他为何不走?”
再往下细看,白骆衣卸下八荒琴搁在桌上,而后坐在桌边,轻拍桌面,气道:“我好心把你留在这儿,不是要你跟我怄气的,这都多少天了,你连看也没看过我一眼。”
邹师兄既不转身,也不回头,就那么坐着回话:
“关我师弟,威胁我,强留我,这是好心么。”
白骆衣道:“废话,不关庞七,你会留下么。”
邹奇绝望似的柔笑一声,没有去接她的话茬。
白骆衣恨恨的瞪着他的背影,良久又道:“你打坐就打坐,需要面壁吗,你就是不想见我,我也不求你对我好,以后只要你肯吃饭,好好的陪我半年,那我就放了你师弟,如何?”
邹奇道:“我面壁思过,跟见不见你无关。这几天我想清楚了,你关我师弟,断不会轻易放他,不管怎么说,是我招惹了你,这错因为而起,不该让老七师弟为我受罪,所以我还是死吧,希望我死之后,你能放了我师弟,倘若你仍执迷不悟要杀我师弟,那么我的死就全当给我师弟抵命了。”
白骆衣悚然站起,大声斥喝:“说什么胡话!我就这么招你厌恨是不是!你既然厌恨我,当年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总之,我没让你死,你敢死的话,我不光要杀庞七,谢宫宝一样没命!”
邹奇身形抖了一抖:“宫宝师弟?你杀得了他吗?”
白骆衣嘴角泛起胜利之笑,缓缓坐下,扯开琴袋。
而后手指勾动琴弦,琴铮铮作响,她笑道:
“不信,你扭头看看,这琴你可还记得。”
“不用看了,八荒琴的声调我听得出来。”邹奇长泄口气,手撑地面站了起来,极具痛苦的走到桌边,轻道:“你要我留下,我也留了,你何至于用那毒虫三番两次暗害我师弟。好吧好吧,你把他们两个都放了,我好好陪你半年就是了。”
白骆衣大喜:“当真,你……你不会骗我吧?”
邹奇杵在桌边,就像个待死之人,昂头闭目:
“我邹奇几曾说过谎话,把人放了,我留下。”
白骆衣拉了一张板凳在身边,而后拉邹奇坐下,蹙起眉头,叹道:“哎,当初我低三下四苦苦哀求,你偏不肯接纳我,你若接纳了我,我也不至于心灰意冷,这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我知道你不情愿,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不高兴了,只要你陪我身边,我便高兴。一会儿我陪你喝酒吃饭,明天一早我就去放人。”
邹奇像一具木偶任她摆布,只是不肯睁眼。
……
……
房顶之上,谢宫宝看到这儿,心境颇为感动。
适才邹奇不愿屈服,甘愿一死,当知道他被白骆衣所俘,又立时打消死志,委曲求全的任由白骆衣摆布,目的仅仅只为救他。邹奇在频死之际仍然这般心念于他,足见情义深重,谢宫宝怎能不为之感动。
他俯首下望,看见白骆衣肮脏的直往邹奇怀里钻,他再也没法忍受,破瓦跳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抢了桌面上的八荒琴,又即把邹奇拉去门边。
邹奇看到谢宫宝,大喜:“宫宝师弟,原来你没事。”
白骆衣这头却是吓得起身退步,舌头打结:
“你你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谢宫宝道:“九幽松绳可困不住我。”
白骆衣一屁股瘫坐凳上,一边失魂落魄的想一边道:“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没有昏倒,你是装睡骗我的,是不是?臭小子,你居然蒙我,你给我滚!我和奇哥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谢宫宝懒得理她,问邹奇:“杀是不杀?”
邹奇勾着头,沉默良久,跟白骆衣说道:
“白姑娘,以前你我有婚约在身,邹某是重约之人,故才对姑娘你留有旧情,不过从今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即使往后再见,邹某希望你保持克制,莫再起害人之心,否则邹某决不会像今天一样对你手下留情。”
白骆衣眼圈一红,龇牙恨道:“你好绝情!”
邹奇抱了抱拳:“你自己多多珍重,告辞。”
说完,打开房门,驾羽升空,缓缓飞去。
谢宫宝紧跟在后,蹬腿借力,冲飞而去。
两人出了幽都城,径往东面飞行,跃过村庄,降落在义庄门口。
谢宫宝仗着魂体之便,穿墙过壁一头扎进石室,回窍肉身之后,催运先天罡气挣脱九幽松绳,而后又解了庞七之困,打破石门闯荡出去。——庞七受了十天的鸟气,一闯荡出去,就连出三掌把三个看守的当场击毙了。
邹奇奔进来,看见庞七双手染着鲜血,直摇头:
“哎,你杀他们做什么?下次可别这么鲁莽。”
谢宫宝不以为然:“几个毛贼杀了就杀了,有什么打紧的。”
庞七擦干手上的血,也笑道:“杀着好完,哈哈,哈哈。”
三人回城,直投云涧客栈,跟云水瑶等同门汇合一处。然后十几人围坐一屋,云水瑶一众自不免询问因由,如此说了半宿的话。
次日天亮,邹奇带队回山,谢宫宝送出五十里。
直至绝了官道,邹奇朝谢宫宝罢手,笑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弟,你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