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其实不用喊,当这句话喊出来的时候,所有在山上的人都看到了远处漫山遍野的骑着马的胡人,马蹄的震颤声和胡人嘴里发出的呼啸声刺痛着山上人的耳朵。
庶俘芈举着火枪,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咀嚼的太多,嘴角流出一些淡绿色的泡泡。
舌头舔了一下,用牙缝里啐了一口唾沫,摇头道:“哪有这么打仗的?”
骂完后,他站起来冲着归属他指挥的五十人喊道:“等他们靠近了再开枪!”
这些人中,既有正规的步骑士,也有跟随索卢参行走了数万里的饱经沧桑之士,于敌人还未靠近就开枪这种错误早就不会犯了。
山坡不陡,可以纵马靠近到三五十步之内,但是再往前就有木头和营垒,根本不能展开太多的兵力。
庶俘芈看了看身旁厢车上架着的两门几十斤重的小炮,心说这东西除了守城还真没什么用,不过今日让胡人见识一下正好。
黑黝黝的炮口里塞着碎石包,和当年昂贵的铜炮不同,这种几十斤重的安放在车上的小炮用的已经是铁。虽然泗上还没有能力用铁铸造大型的火炮,但是已经开始尝试这种小炮了。
远处胡人并不知道这些火器的威力,也不知道墨家的军队作战的方式,只是带着一股贪婪化为的勇气,一窝蜂地朝着山坡冲上来。
草原上的战争,一般就是突袭包围,或者是远处拉弓射箭射跑对方然后一哄而上。
对付中原的步兵,这些胡人的经验明显还不足,只是凭借本能去战斗。
第一波冲击的,都是部落的勇猛人物,他们想要靠近之后以短弓射开防御。
这种冲击,就让胡人最精锐的射雕手没有发挥的余地……射雕手当然会骑马,但是不可能在奔驰的马背上弯弓射雕,更不可能在奔驰的马背上保证百步的准度,在马上能够在二十步nèi_shè中人就算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没有马镫,在马上拉弓很难,无法借力;没有反曲,弓威力不大,因为太长的话根本没法在马上攒射,腿会妨碍;没有重甲,也就没法用重步兵靠近、以重箭怒射打开缺口重步兵突阵的战术——看似简单,能玩会这种战术的,必是区域一霸,此时的胡人还差得远。
庶俘芈眼中骑马奔驰的胡人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眯起了一只眼睛,冲着身边站在厢车和土垒后面的伙伴喊道:“准备!”
那些冲上来的胡人已经冲到了四十步左右的距离,前面就是木头和土坑,马匹已经无法再往上冲。
最前面的那些马术最好的胡人发觉到情况不对,靠着自身的骑术想要掉转方向,而后面蜂拥而来的族人又挡住了他们转向的路。
“放!”
几乎是同时,布置在阵前的五百支火枪同时开火。
白烟滚滚,相隔一人便举起身边的矛,身旁的人则向后退了一步,快速地装填火药。
这一次齐射的密度太大,大到硝烟遮挡住了前排的视线。
庶俘芈放下火枪,摸起了身边的一支矛,迅速和身旁的四个人组成小阵。
五个人都抻着脖子,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但是根本看不清楚。
只能听到下面胡人的惨叫声,马匹的哀鸣、踩踏临死前的嚎叫……
等到烟尘终于散去,庶俘芈终于看清楚了几十步外的场面,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火枪齐射的场景,但却是第一次看到数百人齐射之后的场景。
百余匹马中枪倒下,在山坡上堆积一片。
有人被惊掉的马匹踩到了肚子,有人惨叫着从马的尸体上爬过去,有的则在用力推着压住了自己腿的马。
胡人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失败了。
若是平原对阵,对面也是步兵,这时候矛手已经出击,可现在只是死守,山上的这些人便只是机械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被风吹动的磨坊一样毫无变化地装填着火药。
几个不辨方向的胡人爬到了车阵之前,那些手持铁剑或是短矛的骁勇武士跳出去将他们刺死、或是砍下脑袋,用着他们熟悉的战斗方式。
这些人中,并非都是墨者或是受墨者影响的游士,还有各国派出跟随的死士勇士,以及一些从希腊、波斯等地追随索卢参的“弟子”。
最血腥的战场,未必是最激烈的。
就如同这一次齐射,实在谈不上激烈,甚至有些无趣,但却最为血腥。
胡人只有几支羽箭落在了阵中,根本没有伤到人。步射对骑射,即便都是用弓,依旧步射占优,这是不可能改变的道理,更何况山上的人用的是可以平射的火枪。
庶俘芈手中拿着的那种火枪,已经不再是沛县最早的那种沉重的、十五六斤重、弹丸一两的重火枪。
而是口径更小、准度稍高的、潡水之役时候使用的那种火绳枪。
重火枪在北境,有些浪费,胡人没有重甲,也没有战车,那么沉重的火枪实在是浪费。
然而口径小一些,未必就杀不死人。
那些躺在地上的胡人此时已经顾不得后悔他们之前生出的贪婪,尚能思考的只盼着能够逃离这片恐怖的土地。
山上的人没有追击,而是用那两门三斤铁丸炮轰击着胡人后面的集群。
十几个被割下来的头颅,被山上的勇士投掷下去,作为礼物赠送给那些逃窜的胡人。
只一次攻击,胡人已经溃不成军,向后狂奔数百步,这才堪堪稳住阵脚,这也是那两门小炮轰击的极限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