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鲁国费邑之西、最地之南。
几匹快马丝毫不爱惜马力,朝着不远处旌旗招展的军营奔驰而去。
这是齐国的临淄军团,也是齐国的主力精锐,营地森严,那几匹快马入营却毫无阻碍,显然有什么重要的军情。
这是十余年来,齐国第一次挥动大军来到最地之南。
上一次最靠近的时候,伐最之战,墨家助鲁非攻,大败齐军。如今鲁国却放开门户,任由齐国入境。
最地之西,便是当年季孙氏的重要封地,费邑。
当年孔子作为大司寇,为了加强鲁国的中央集权,组织了一场隳三都的行动,要将鲁国三桓的封地的城邑城墙拆除以防止他们做大。
最终的结果,三桓反对这一次加强中央集权的行为,以至于孔子不得不离开鲁国周游列国,被排挤出鲁国的政治圈子。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孔子希望加强中央集权,使得鲁侯的权势增加。
三桓中的季孙氏则希望利用孔子,来打击自己的家臣,尤其是自己手底下那些驻守封邑的家臣,譬如费邑宰公山不扰。
孔子也希望利用三桓和自己家臣的矛盾,来加强鲁侯的权力,最终经历了三桓的家臣诸多叛逃、而季孙氏利用完孔子之后又将孔子排挤出权力中心。
可能唯一的结果,就是最后季孙氏僭越称国的时候,费邑这座季孙氏的根基封邑没有成为费国的土地。
留给符合这个时代的历史教训,也便是没有封建割据和军事力量,就不要妄想实行各种改革。
公山不扰作为季孙氏的家臣,可以对抗作为大司寇的孔子,甚至一度攻入曲阜,使得改革中断。而没有封地和军事力量的孔子空作为大司寇,眼看着自己改革的结果被颠覆也只能无可奈何流亡他国。
如今齐国大军就在费邑附近,要干涉的,也正是当年费邑的主人季孙氏后裔的僭越封国的内政。
这里距离武城已经不远。
武城之乱的另一方墨家,显然已经接受了当年孔子改革的经验教训,不再空喊什么利天下之言,而是采取了武装割据的手段,依靠着军事力量强制推行着各种变革。
齐墨之战,一触即发的关头,这几匹快马传递的,自然就是关于墨家军事力量的消息。
营帐内,齐军主帅田庆与随军出征的齐侯公子、历史上留下了“讳疾忌医”和“稷下学宫”的田齐桓公田午正在听取斥候带来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四日前,在胡陵的墨家义师主力忽然出动,沿着菏水前进,直奔成阳。
沿途民夫数万,旌旗招展,歌舞鼓动,又有口号曰:“在成阳吃新麦”。
齐公子田午听到这个消息,不知其意,却看到齐军主帅田庆仰头大笑道:“善!齐得费地矣!”
田午尚且年轻,田和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和军中的人物交好,最好能够在军中有些威望,为将来政变打好基础。
他虽然聪慧,可终究年纪不过十六,并不能明白战争这个人类最为复杂的活动。
能够作为主帅的,自然是田氏的自家人,田午见田庆大笑,由是请教。
田庆大笑问道:“公子,若如今有万金在你眼前,你若取,可能会折断你的指甲,那么你会去拿吗?”
指甲是贵族的象征,稍长的指甲意味着自己劳心而不劳力,只有庶民才把指甲剪的很短以防止劳作的时候折断。
不过真要是对比万金和指甲,即便贵为田和之子,田午依旧道:“我选择万金。”
田庆笑道:“人之常情。又问,若您取万金,而心脏可能会被刺一刀,那么您还取吗?”
田午想都不想,便摇摇头道:“以命换万金,不智。”
田庆笑道:“就是这样的道理啊。之前费国之于墨家,便是万金,而他们要对付的只是费国的那些大夫,对于墨家而言若是失败也不过损失了一截指甲。”
“而如今,平阴大军与魏韩之师即将汇于成阳,成阳距离陶丘不过几十里,沿菏水入泗水,可以直接威胁墨家的沛邑泗上根基,那里就是墨家的心脏。”
“现在,墨家出兵成阳,这便是放弃了万金,而只求能够防御好自己的心脏啊!”
说罢,他走到地图前,田午也跟随过去,田庆指着成阳道:“成阳,原本是卫地,毗邻大野泽,又近菏水。”
“若墨家得成阳,那么魏国大军想要入泗上,要么就绕道齐鲁,过汶水,走我们如今走的梁父、最等城邑抵达泗上;要么,就要过宋国,占丹水、商丘才能够接近泗上。”
“墨家这一步走的极妙!看来墨家是希望在平阴大夫抵达成阳之前,攻破成阳,从成阳防御,防止齐魏韩联军经菏水而到沛邑泗上。”
田午看看地图,大致明白过来。
成阳的位置很险要,现在在魏国的手中,和当年叛齐的公孙会的廪丘毗邻,又有大野泽作为天然的城墙,加上当地卫、魏、鲁、宋、齐相交的复杂局势,可以说占据了成阳,魏韩将来想要谋取泗上,就只能按照田庆所言的:要么攻入齐鲁走最、费、梁父一线;要么就只能先灭宋国再取泗上;亦或者……在以守城而闻名的墨家手里硬生生夺回成阳。
田午看着地图上的成阳,不解道:“成阳险要,墨家这一步走的极妙,您为什么还要发笑呢?”
他似乎明白过来,又似乎没有明白过来,试探着问道:“难道此时,不应该急命平阴大夫加快行军,在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