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世子府书房内坐有三人,若有旁人在此便会诧异见到世子殿下此时坐在右首,左首坐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上首,则坐了一位青年。
也只有这位择道种大会的主角,入昆南城后便极少在世人面前露面的潜龙,才能让姒飞臣毫无怨言坐在下位。半月前,若非潜龙出手相帮,夺嫡之争中他恐怕早已败于南宁王之手,此时他才看清自己那庶出的亲弟的野心。
好在潜龙以凌霄道宫施压之下,南宁王所抓获那三位修行人无论如何拷问,皆抵死不从,改口让四王子当了替罪羊,又让各宗修行人纷纷离开南宁王麾下。
本以为如今形势南宁王再有手段也难以翻盘,但今夜李长安率王明堂围杀大承鹰犬,又调度靖道司封锁全城时候,不光姒飞臣神色在烛光下变换不定,便连上首的潜龙亦眉间涌起沉郁之色,抓在扶把上的手微微握紧。
出西岐入东荒以来,这第一步棋,便下错了。
当年老师说他生反骨,不知藏拙,他又何尝不知这就是他无法被大承所容的缘故。
入昆南城选择帮姒飞臣,亦是剑走偏锋,期望一举控制姒家。风险虽有,但若成功,姒飞臣就算当上越王也必对他唯命是从。如此一来,整个越地便落入他控制之下,徐不拙已然想好下一步便调度青州民力在壶道修建雄关,严防死守,同时大举练兵。届时青州雄兵千万,金城千里,日后起事之时这便是阻挡大承铁骑的第一道关卡。
在他眼中,整个青州便只是一道关卡。
不过他的计划却眼看要告破,南宁王若真立下驱走龙骧暗卫的功劳,众望所归,谁能阻挡他成为下任越王?
“你有几成把握。”徐不拙偏头问道,姒飞臣虽是傀儡,但傀儡若无斗志与野心又与烂泥咸鱼何异。乱世之中,对有野心有能力之人要大用特用,待基业稳固,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时。
“五成。”姒飞臣顿了顿,“君上不知,此前李长安与南宁王已分道扬镳,就算二人和好,也总归有些隔阂。至于李长安此人,纵使立下大功又如何?他实力低微,却大言不惭与我约战数日后,届时将他斩杀便是。”
姒飞臣语气平静之中带着一丝冷傲,但他心中却有些话没说出口,据今夜传来的消息,有人在银川巷附近见到了王明堂的身影。十方武宗是父王年轻时候结交的兄弟,姒飞臣自然认得,甚至少时还曾向他请教剑法。
十方武宗出现帮助李长安,便证明李长安与南宁王二人决裂其实是演出来的缓兵之计,更让他在意的是十方武宗的立场。
虽然早就猜测父王不会甘心将基业交到潜龙手上,但当真见父王偏向于他那庶出的亲弟时,还是心中一片冰冷。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如今若连潜龙都放弃他的话,当真便陷入绝境之中。
“五成,不够。”徐不拙身边,那清癯老者摇摇头,问道:“世子殿下派人去与李长安商谈,也该要归来了。”
姒飞臣道:“去的是内侍大臣匡元驹,此人口舌最为善辩,但以那李长安的性情,只怕难以交出龙印……”
p;徐不拙对龙印势在必得,淮安城一役,众修行人谋夺二十年,才借荧惑星现之力将淮安龙气与大承联系切断,夺入他本命玉烛之中。龙气乃立城之基,可庇佑一方不受煞气所侵,昆南城虽繁华,但也是年年修缮更替城墙法阵才能如此,耗费无数,也不能将煞气完全驱散。他若夺来淮安一县龙气,便可轻易建立一县之城,若能夺来一府龙气,便可建一府之城。
银川巷内,孙无赦身死之时,那龙印形制已有许多人瞧见,自是瞒不过他们的耳目,看过图画,便知是一郡正印,其中龙气比一县之印更多百十倍。淮安城的情况几乎不能再复制,余庆主动将龙印带出西岐,是无上良机。
龙印绝不可落于旁人之手。
清癯老者道:“他若识得大体,便许他拜入九圣地其一也无妨。”
话说到这,姒飞臣已心中明了,潜龙背后是九圣地,若李长安不识大体,九圣地说不得就要施压了。
徐不拙道:“他能查出大承鹰犬,倒是有些本事,龙印要拿,但也莫做得太过,日后他或能为我所用。”
姒飞臣摇头道:“李长安此人目光短浅,只会争一时意气,他……”
“罢了,不用再说。”徐不拙淡淡说道,他不讨厌李长安那样的人,相反还有些欣赏。
姒飞臣脸色僵了僵,闭了口。
清癯老者便道:“君为潜龙当是天意,将收九位道种之际,又得一郡龙印,正是潜龙抬头之兆。”
…………
靖道司内,李长安独自接见了内侍大臣。
“速速阐明来意,姒飞臣派你来做什么,若废话半句,你便有为龙骧暗卫延误时机之嫌!”
匡元驹准备了满腹说辞,谁知李长安却是连自报姓名的机会都不给,劈头盖脸便给他来了这么一句话。
“尊上莫急,下官虽是站在世子殿下一方,但此次前来,却是好心劝慰。纵两国交战亦不斩来使,何况尊上与世子殿下也只是略有嫌隙,何必如此敏感。难道尊上连听我说一番话的气度都没有?若尊上不愿听,我且告退便是。””匡元驹一番话,用了激将法加欲擒故纵,无论何人,至少会让他把话说完。
而他自信只要自己有了开口的机会,事情便成了一半。
果然,李长安虽未请他上座,却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