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向着底层楼道走去,林怜月横跨一步,拦到他身边。
李长安道:“做什么?”
“给她道歉。”林怜月一字一顿,紧紧握住鞭子。
李长安顿了顿,对江面拱手:“抱歉了,若有来世,且擦亮眼睛再看人。”
遂转身就走。
“你站住!”林怜月对着他背影咬牙道:“刚才那算什么,我要你诚心实意地说!”
只不过李长安却没停步,她一甩手中长鞭,银色鞭身迎风见长,如活物一般,打向李长安后背。
李长安听得咻的风声,闪躲已来不及,背上一阵火辣,背手一摸,衣服已被抽破了,好在他炼体有成,除了疼以外倒没受伤,但这一鞭子若落在普通人身上,至少两个月没法仰着睡。
林怜月一鞭刚止,第二鞭子又来了,她没在鞭子上附着灵元,起的也只是教训李长安的意思。
李长安眼角余光捕捉到那银色鞭影,抬手生生受了这一鞭,不管疼痛,手臂灵活一抖,如蟒蛇一般一缠一搅,已抓住银鞭,再一扯,林怜月的身子被他轻易扯了过来。
李长安觉得轻易,林怜月却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鞭那头传来,她勉力不让鞭子脱手,结果整个人就像是被狂风掀起的叶子,不受控制地向他飞去。
既然处在了劣势,林怜月也不再留手,手一掐诀,腰间一把鱼肠短剑倏忽飞出,抢在了她前头,去斩那握住鞭子的手臂,若李长安再不松手,他的手也别想要了。
李长安却真没松手。
林怜月心中气极,一挥手让短剑偏开,并未砍在李长安手上。
李长安微微一笑,松开鞭子。
林怜月身子一翻,落在李长安对面一丈处,冷冷道:“你怎么不躲?”
“住手吧。”赵韫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对李长安道:“劣徒管教不周,多谢小友留手了。”
“要谢就谢她自己没起杀心吧。”李长安转身离去。
下到底层后,李长安来到那间困住洪玄蒙的密室外,里面没有丝毫声音,仿佛空无一人。龙骧暗卫若暴露,大多会自尽,洪玄蒙就像一个死人般没了动静。
从监窗看,他魁梧的身躯也半倒依靠着墙壁,连胸口都没有起伏。
他已做好打算,若有人打开阵法来查探的话,便借此机会逃出,对方既然要用阵法困住自己,却正说明了其本身实力不足。
刚被关进来时,洪玄蒙尝试过以蛮力破阵,但试了一阵他便放弃了这打算,他体内龙气用尽便无法恢复,就算破阵了,实力也就只剩下两三成。外面若有埋伏,那就是真正的死局。
只不过,一道冷笑声却在门外响起。
“洪玄蒙,莫要装了。”
洪玄蒙心中大震,是谁竟知道他的身份?
但他依旧没有动弹。
李长安淡淡道:“断龙湖边孤身来闯,昆南城中弃主而去,如此自负惜命如你,怎会像其他人那般,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
洪玄蒙认出了熟悉的声线,他不再伪装,坐起回头,对上监窗外投来的那道冷静地目光,压抑怒气道:“是你……”
“是我。”李长安道:“你杀过我一次,我来杀你了。”
“我后悔当初没能杀了你。”洪玄蒙杀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作实质。..
“就算再来一次也做不到的事,就没必要后悔了。”
洪玄蒙语气冰冷:“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做到的,如何能复生重获肉身,如何能识破我身份?”
“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洪玄蒙忽的冷笑起来,逐渐化作大笑:“你对我恨之入骨,但却只能将我困在此处而不敢动手!即便靠岸你将我交予靖道司,此仇也非你亲手所报,恩仇永不可了结!如此可悲,就算我死,你依旧是怕我。日后你若修行,我便化作心魔,生啖你血肉!”
他要坏李长安心境。
“我不会将你交给靖道司——”李长安冷冷道:“我要亲手杀你。”
转身离去,李长安来到甲板上。
走到中线靠东处,他停下来,伏身贴耳听了听,此处的下方,便是那困住洪玄蒙的密室。
……………………
黑云压顶,分明白昼,天空却如同打翻了一方墨砚,黑得化不开。
船上的人心惊不已,冬日会有此景实在闻所未闻,舱外妖风阵阵,甲板上有数百斤重的青铜兽都被掀翻了,穿透赑屃驼碑,发出阵阵光芒,与庞大船身上的道纹相连横,让整艘船稳如磐石。
就算迎面有大浪袭来也不惧。
谢挺半躺床上,床边有人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枣泥山药、玲珑莲花羹,屋外阵阵妖风,他反倒愈发惬意。
“外面怎么了么?”他问。
“好像是风浪要来了。”侍从答道。
“风浪?”谢挺皱眉:“浮沧江冬天少有风浪,可曾查清缘由?”
“没有。”侍从小心翼翼答道。
“都一个比一个不顶用。”谢挺愤愤骂了一声。
……………………
青铜船顶,吴子道稳稳站着,脚下仿佛扎根一般,能掀起数百斤重青铜兽的狂风吹不动他的身子,只能吹动他稀疏的胡发乱舞,衣衫猎猎作响。
“快来了。”他看着江面上逐渐浮现起的庞大黑影。
“你此前说没有修为在身……”他身边的李长安问道,“怎能站这么稳?”
他有龙象术,但就算有力气,自身也没有数百斤重,他要站稳,还得稳稳抓住船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