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黄昏,小院中传出女孩精气神十足的嘿哈声。
走到院门口的沈延听到这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她没生病。
但她为什么许久没来武馆?
男孩悄悄爬上院边的老树,早放的槐花落在他特地浆洗干净的布衣上,不远处几只晚鸦嘎嘎叫着,气氛很安静,他忽的在心中庆幸韩苏儿是孤儿,这样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会接近他了,他又偷偷给了自己一巴掌,骂了声想什么呢。
视线越过墙头,见到里面的女孩练武时,沈延便想寻出她练错了的地方,好借机顺其自然地指点她,其实他并不想用嘲笑的方式故意惹韩苏儿生气,只是话到嘴边总是言不由衷,这让他有点丧气。
小心趴在墙头看了一阵,沈延忍不住张大嘴巴,韩苏儿练的东西竟不是朝阳武馆的那一套,他见都没见过,居然看不懂,但只见韩苏儿一拳一脚,浑身像强弓似的绷着,劲道十足,显然不是乱练的野路子。
看了小半刻钟,他都没瞧出门道来,更别提指出破绽了。
惊讶之下,沈延没注意碰到墙上的碎瓦。
啪的一声,碎瓦落地,韩苏儿猛地转头:“谁!”
沈延受惊,身形一晃,向树下摔去,屁股着地,禁不住哎哟一声惨叫。
韩苏儿蹬蹬蹬跑出院门,沈延还没缓过劲来,摸着屁股呲牙咧嘴,见他这幅狼狈模样,韩苏儿眼睛眯成了月牙:“哈哈,你傻啊,爬个树都抓不稳。叫你再来笑我!”
沈延大觉丢脸,顾不得疼痛连忙起身:“你不识好人心!”
“好人?”韩苏儿翘起嘴角,嗤笑一声,又看到他脸上的伤口,问道:“哎?打架打输啦?”
“多管闲事。”沈延小脸一寒。
“原来真给人打了啊?”韩苏儿戏谑笑了一声,“啧啧,要不你叫声姑奶奶,我帮你打回去啊。”
“呸,凭你这小身板就算了吧。你刚才练的什么东西啊?”话一出口沈延又觉得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说重了?
“长得再壮不中用也是白费。”韩苏儿对沈延招了招手,“咱们来过过手?”
沈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就让她看看我的厉害,摩拳擦掌起身道:“来就来,打输了可别哭鼻子。”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让韩苏儿输得不那么难看,或者干脆放水,让她赢了?
沈延还出着神呢,韩苏儿趟泥似的跨出两步,身子都没怎么动,却快得惊人,一脚高高踢向沈延左脸,沈延几年的武也没白练,心下一惊闪身躲开,结果韩苏儿一下就拿住了他的手腕。沈延心里暗道不好,几天没见韩苏儿怎么变了个人似的,搞不好自己真要败在她手下,连忙一抖手想要挣开,结果韩苏儿却如蛇随棍上,又制住了他肩膀,比枝头槐花还娇嫩的手掌中,竟蕴藏着沈延都没法挣脱的力量。
知道再也不能留手,沈延抬脚欲踢,看着韩苏儿旧得发白的衣服,却没能狠心踢出去,结果韩苏儿可没留手,按着他肩膀,一脚尖踢上他膝窝。
沈延身子一软,单膝跪地,心中登时凉了下去。
自己怎么就输了?
这时韩苏儿放开手:“输了吧。”
“敢不敢再来!”沈延咬牙道,刚才自己若不是顾忌伤到韩苏儿,绝不会败得如此轻易。
“输了还不认账,谁有功夫陪你玩呀。”韩苏儿白了他一眼,回院,关上了门。
回到家中,扬眉吐气的韩苏儿哼哼地走到厨房,生火添柴。
吃罢晚饭过后,天色变暗,韩苏儿又见到了戴着面罩李长安。
“打得不错,不过他若认真起来,你也不一定能胜。”
“我知道。”韩苏儿撇嘴道:“就想教训教训他。”
“你讨厌他?”李长安问了一句,心道若这样沈延还真是弄巧成拙。
“倒不是讨厌。”韩苏儿摇头,“他心地挺好的,就说话难听。”
“你功夫练得尚且生疏,让他当陪练倒合适,不用几次他就不是你对手了。”李长安掏出一本簿册,递给韩苏儿,“我把教你的东西抄录了两份,日后照着这上面练也不至于练岔。”
韩苏儿怔了一下,接过簿册,上面的自己还没干透,散发着墨香,她低声问道:“你要走了?”
“没。”李长安摇摇头。
“那太好了!”韩苏儿庆幸地说,又问道:“为什么要抄录两份?”
“还有一份,给某个傻小子留着。”李长安低声笑了笑。
……………………
沈延失魂落魄地看着屋顶。
是善是恶,他用了一天也没能下定决心。
白天出昨日黄昏的事,沈延当时心中有了杀意,甚至在心中揣测了数种杀人又能脱身的方法,如今淮安官府已经离开,连个官差都没有,他就算杀了人,只要手脚干净些,不被发现倒不是难事。
淮安成了自由的废城,越自由就越黑暗。
越想,他在大热天的太阳下也禁不住心中发冷,他感到自己好像变了个人,变得连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
一整天他都魂不守舍,直到黄昏看到韩苏儿,他好像才找回了自己。
只不过败在韩苏儿手下的结果让他有些不能接受,难道现在自己连她都不如了吗?
蚊子在耳边嗡嗡地叫,父亲的咳嗽声从隔壁传来,母亲放轻手脚起床拿痰盂,这些轻微的声音在沈延耳中竟变得有些刺耳。
他狠狠一咬牙。
待隔壁没声音后,他悄然摸起床,拿出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