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
李长安脑中回荡着这个名字,感到四周十分温暖,仿佛置身于母胎之中。
他睁开双眼,便见到了四周空茫无尽的黑暗,没有着落,没有边际,若黄泉幽冥,虚无空荡。
黑暗中唯一散发着微光的,沉浮着的,是一把刀。
刀锋笔直,长三尺,宽三寸,与刀种之形分毫不差。
李长安心中念头几转,若有所悟。
“是因我斩出了刀种,便与此刀产生感应……”
看向身下,亦是一片黑暗,此时,自己如同悬浮在半空中。
李长安皱眉,心说:“难道又是心魔幻境?”
但眼前那悬在虚空中散发毫光的长刀,却让他感到十分真实。
“难道……白前辈让我做的,就是来取这一把刀……”李长安喃喃自语,伸手触碰那刀柄,“你叫八荒,八荒刀?”
他触到刀柄,眼前一阵恍惚。
身体忽而变得无比沉重,像踩空了一般急速坠落!
茫然之中,低头望去,那遥远不可知之处传来了一道目光。
这目光渺小如微尘芥子,却凝而不散。
随着身体坠落,目光越来越清晰,一双眸子由远而近。
一双金色的眸子,绝对漠然,没有人类的情感,却蕴含着极度的智慧。
紧接着,一条无边巨龙出现在视野中。
巨龙的身躯比任何山脉江流都要粗,鳞片比平原丘岭更大,缓缓游动,双眸微阖,似睡非睡。
它盘亘之下,是繁华壮丽的山河与城池,那是大承国土。
忽而巨龙的身体一震,在那青牢山脚,一片龙鳞被生生剥夺。
李长安继续下坠,便看见了绵亘千万里的青牢山。
渐渐的看见了青牢山脚的淮安城,也看见了红叶环绕的断龙湖,随后落入湖中。
淅淅——
耳旁传来轻微的水声,似乎水中沉浮,波浪涌动、冲刷他的身体,身体冰冷而沉重,让他感到切实的存在感,是能让人听到看到触碰到的存在感。
他双眼紧闭,如一块朽木般在断龙湖畔搁浅,怀中抱着一把刀。
天边的赤星缓缓消失,隐没在夜空中。
……………………
“荧惑隐,潜龙将行。”
霍含山看着东方,赤星已从夜空中消失。
“争龙一役,终是我道门胜了。”
“胜了。”呼延博怔了怔,眼角微微湿润,深深吸了口气,“五百年了。”
“憋死了!”司马云手掌虚抓,一坛酒从柜台上直直飞入他怀中,被他一把拍开泥封,仰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
百丈高墙守卫森严,凤楼龙阁雕阑玉砌,金銮宝殿巍峨磅礴,这其中,有一座大殿最为尊贵。
大殿有螭吻吞脊,金瓦琉璃的重檐庑殿顶下是复杂精美而庞大的出檐斗拱,在大承,这种建制除皇城外,无处敢用。
大殿旁,却又有一间六角小亭,落于假山清池中,连着一座小木桥,质朴出尘,与尊贵威严的宫殿格格不入。
亭内,摆着一张石棋盘。
棋路纵横十九道,虽是围棋,黑白两方竟如象棋分了楚河汉界般,东方白棋占优而西方黑棋占优,就如道门与大承朝廷割据东荒与西岐。
弈棋者二人,一人白色广袖长袍,身材高大。一人玉带九龙紫金袍,面容威严。
在这二人对弈之时,有四个暗金袍龙骧卫立于四方,他们的手始终放在刀柄上,神情肃然。
纵使他们已站了整整六日时间,也仍然纹丝不动,将精神保持在最集中的状态。
这盘棋已下了六天。
六天前,从李知谨被白忘机拦下开始,他们并未交手,而是来到这皇城中的望帝亭中对弈。
李知谨知道白忘机在这玉京皇城中虽然不能奈何他,但若一心要挡,却能让他到不了淮安城。
在四个暗金鱼龙服龙骧卫看来,这盘棋下得很怪,对弈之人就像两个不通棋道的小儿那样,六天间只是把棋盘摆成了半黑半白的两部分。
就算玉京皇城中三岁小儿也知道,日理万机的大承国相的六天时间比常人的六百年还值钱,怎么会做这种无聊事?
那么既然下棋的人有一方是李知谨,这盘棋便绝不会是什么无聊事,至于与李知谨下棋的另一人……
四个暗金鱼龙服龙骧卫谨慎打量着白忘机的一举一动,白忘机却神态轻松自然,仿佛这四个杀人无算的龙骧卫只是无害的孩童,他们手中曾染千人心头血的弯刀也不比孩童的拨浪鼓更有威胁。
而这四个龙骧卫心中也清楚他们对于眼前这个白衣人无法造成威胁。
他们的手反握在刀柄上,这样的姿势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刀,可以在一眨眼的时间内斩开一座小山,要斩一个人当然是易如反掌,但六天来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出刀的机会,每欲出刀,他们眼中盯着那白衣身影,却似乎找不到了出刀的目标。
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在你眼前,你却觉得他是不存在的,这实在荒谬无比,更荒谬的是四个龙骧卫却对这荒谬的现象束手无策,胸口烦闷直欲吐血。
在他们的注视下,白忘机放下一目白子。
“多年过去,棋品仍低劣如此……”李知谨摇了摇头,却从棋盘上拿走一目白子,淡淡道:“你下了两子。”
此言一出,四龙骧卫心中凛然,国相大人说白忘机下了两子,但他们却只看到了一子,那么还有一子又是什么时候下的?
白忘机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