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五月,广州的雨水明显多了起来,一些商人和走卒不免抬头对着阴沉沉的天空抱怨几句,偶尔亦会谈论起新近所发生的大事。
广东的官场仿佛跟着这五月的天气般,当真是说变就变。
昔日的两广总督王钫、广东巡道副使丁以忠、广州府同知刁来西、广东盐课提举司提举秦仲正等大佬接连倒台,而今的布政使汪柏和广州知府林晧然亦是被停职查办。
“这老天当真是眼瞎了,替百姓着想的好官却不得好报!”
“可不是吗?那些盗民其实亦不容易,钻进几十丈的矿洞才弄到一点银过日子。”
“我可是听说了,惠州府昨天已经行动了,直接将鸣鸡山的银洞填了,呆在矿道里面的几十名盗民给活活憋死了呢!”
“大伙的日子怕亦不容易,还是少说几句为妙。当真小心祸从口出,咱放在心里就行,实在憋不住就到潮州找张琏去。”
……
几个商贩在屋檐下避雨,这说话的功夫,外面的雨却是突然停了。他们纷纷挑起扁担,汇入这经过冲刷的青砖街道中,为着各自的生活而奔波着。
自从前天布政使汪柏和广州知府林晧然被朝廷停职查办,加上这两天更是雨水不断,致使整个广州城都少了一些生气。
广州府衙后宅,花厅显得很是清雅。
林晧然跟汪柏已经被停职,虽然还保留着位置,但却已经无权处理公务。现如今,这对难兄难弟却还有闲情逸致,一起坐在这里下着棋。
除此之外,还有广东都指挥使黄辉这个棋迷亦是坐在棋盘旁边,一边品着上茶的铁观音,一边看着这两位高手对弈。
三个凑到一起,自然难免谈论着朝廷的事情,却是汪柏将一枚白子落到棋盘后,便是挑起话头道:“吴尚书担任礼部尚书已经四年了吧?为什么还没入阁呢?”
黄辉听到这话便是望向林晧然,心里涌起一股八卦之心,对这个事情很是好奇。按说,吴山有着担任吏部左侍郎的经历,又主持了恩科会试,理由没少官员为他摇旗才对。
只是事情偏偏如此的离奇,至今还没能迈入这关键的一步。
林晧然手持一枚黑子思索片刻,将那枚黑子落到棋盘才云淡风轻地答道:“青词写得不认勤快又不认真,恐怕还得再等等吧!”
听到这个答案,汪柏和黄辉的脸上都是露出了苦涩之色,黄辉直接摇着头惋惜地道:“哎!吴尚书怎么这么刚……有点可惜了!”
“我在内阁呆过,就算是进了内阁,恐怕亦不会有什么话语权,顶多是混个资历罢了!”林晧然睥了一眼黄辉,显得无所谓地说道。
汪柏将一枚白子落下,却不认同地说道:“可不能光看眼前!如果吴尚书能早一日入阁,那便是阁臣,以后内阁真的发生大变动了,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接任元辅的位置!”
话说得很含蓄,但意思却很是明显,自然是前面的严嵩、徐阶、李本三人下台。
按着大明官场的规矩,吴山作为第四位入阁的阁臣自动填补,将能够以第四位递补成为首辅。当然,吴山亦有可能绕道超车,徐阶是在李本后面入阁,但如今却是大明次辅,反而是排到了李本的前面。
但不管怎么样,这入阁虽然捞不到什么实权,但其中的意义会很大,起码是有机会熬成元辅。
“汪老,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我家泰山并不积极,现在严徐争得正是热闹之时,他们两家恐怕亦不想添加这个变数,恐怕是真的拖一拖了!”林晧然落下一枚黑子,脸上露着苦笑道。
听到林晧然这般分析,汪柏轻轻地点了点头。发现吴山想要入阁,还真可谓是阻力重重了,起码现在会面临严、徐两党的反对。
黄辉放下茶盏,却是来了谈兴地询问道:“你认为朝廷的形势会如此发展,真是严下徐上吗?”
“严嵩老的年纪摆在那里,这肯定是必然的趋势!”汪柏手持着一枚白子,很是肯定地说道。
林晧然跟着汪柏有着共同的认知,却是补充着道:“严世蕃已经是光明正大地进了内阁,徐阶短期想要取代严阁老,恐怕还得再等上两三年吧!”
“这么久?”黄辉的眼睛一瞪,显得惊讶地道。
汪柏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却是回答道:“严阁老呆在元辅的位置二十余年,从来不缺想要他下台的人,但却无一人能够成功!现在又有严世蕃进内阁帮他,圣上还是极度信任严阁老,他又怎么可能轻易下台呢?”
“刚才你不是说严下徐上吗?”黄辉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糊涂地询问道。
林晧然执起一枚黑子,眼睛却一直盯着棋盘道:“严阁老是近乎无敌,圣上亦是极力挽留着严阁老,但这只是当下的形势。只是严阁老年迈已是事实,而严世蕃却注定不可能完成替代得了严阁老,这便他们的一个命门,出现破绽是迟早的事情!”
“听着两位的精辟之言,当真是受教了!”黄辉看着二人将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再一次体会到文官的精明,故而心里莫不是感到深深的折服。
待到傍晚,送走了两位大佬,林晧然走回后宅换了衣服。正想着乘轿到西关,结果管家急匆匆进来,说是沈六爷前来拜访。
林晧然便是直接到了客厅,只是走进客厅整个人当即便是愣住了。
沈六爷带着两名葡萄牙人来访,但这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客厅还坐着一位熟人,正是已然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