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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勋看到那个还在慢吞吞着甲的年轻人,确实正是裴该裴文约,不过那倒不是裴该大尾巴狼假装镇定,关键他那套铠甲为了防御严密,多少重了一些,若非亲临战阵,是基本不穿的;而等到临阵之时呢?全套的头盔、身甲、护心镜、披膊、甲裙……自己是穿不起来的,而相助着甲的几名小兵正在压力山大,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裴该也不是全无防备,主力逼城而寨,若是把所有人手全都撒出去搬运土木,一点儿警戒兵马都不留存,那他别说做统帅不合格了,就算做个普通人,那也……脑有贵恙。扎营的基本都是徐州辅兵,正兵除了撒出去那些外,他身边还留着“蓬山”二营和“厉风”三营,以及亲信部曲。当即传令刘夜堂:“先为我遏阻贼势,以使辅兵军阵得全。”又使文朗率百骑旁出侧应。
刘夜堂乃率“厉风中营”前出,射箭以阻遏胡骑冲锋之势,但可惜距离太近,所获战绩很小,胡骑趁着奔驰之,眨眼间便突入了晋垒——因为拒马还没有立全,壕沟也只挖了数段而已,基本上一冲即过。
刘勋一声令下,当先十数骑便将手中战矛投掷出去,无不中的,中者当即胸腹洞穿,喷血而死。这一下先声夺人,即便久经战阵的“厉风营”卒也不禁纷纷面露惧色。随即胡骑冲近,各执刀矛,便即大砍大杀起来。
裴该眼瞧着“厉风中营”快挡不住了,另两营左右杀出,也无法阻遏贼势,急命将“蓬山”两营也押将上去。身旁的小兵还在给他系盔缨,但是双手哆嗦,半天都系不牢靠。裴该烦躁起来,一把搡开那名小兵,自将头盔提在左手上,右手接过竹杖,翻身上马,转过头去问陶侃:“临阵却敌,我不如陶君多矣——陶君可肯为我护守大纛,指挥战事否?”
陶侃虽然年老,精神却仍矍铄,盔甲早就穿戴齐全了,当即一颔:“使君有命,岂敢不遵?”一带马缰,前出十数步,高呼道:“军过我者,即斩!”一排刀斧手当即领命,站到他的两侧,见有败兵逃回的,便即按倒了一刀一个,立正军法。
当然啦,前军若真溃败,靠这些人是拦不住,也杀不光的,军中行此令,一般情况下是要求败军左右逃散,你别直往后跑,再冲乱了中军甚至是后阵。
徐州正兵虽然大多没有去干扎营的劳役,但除了“厉风中营”外,全都驻军左近,没在营前正面立阵,仓促赶来防堵,阵形也不可能完整,勉勉强强,仅仅阻住了胡骑的奔驰之势而已。但随着两军接触,胡骑居高临下,在刘勋的鞭策下奋勇搏杀,晋军多为步卒,就很难编组起足以拒敌的矛阵来,短短半刻钟时间,即被胡骑层层杀破,前突十数步之遥。
后面氐、羌散骑没有肉搏之力,只是远远地兜圈子放箭,虽说敌我两军杂作一团,为怕伤到同袍,射箭的准头堪虞,但给晋军方面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是很大的。文朗率部曲精骑从侧翼突出,想要驱散这些杂骑,可惜因为所部数量太少(一百骑),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转瞬之间,“厉风”三营便6续败退,可是随即刘勋就面对了阵列相对完整的“蓬山”二营。
陶侃没让“蓬山营”也着急添进战团去援助“厉风”营,而令辅兵先不必列阵了,冒着箭雨,急向两翼散开,命6衍率“蓬山营”在战团后方结阵。战时列阵,自然与阵而后战不同,阵列不可能十全十美,但胡骑的冲锋之势既已稍遏,强弩之末,想要再快突破“蓬山营”的矛阵,也非易与之事。
刘勋虽然杀裴该心切,终究也是胡汉宿将,还不至于被冲昏头脑,见状急忙指挥骑兵向北侧迂回,暂时避免与晋之坚阵正面相撞。
这时候最突前的胡骑,距离陶侃不过三十余步而已,距离裴该也顶多五十步——换言之,对方若能腾出手来射箭,已经很有可能命中裴该了。裴该见胡骑稍退,不禁略略松了一口气,随即踩镫立起,远远眺望,就见偃师方向烟尘翻卷,正不知有多少胡军步卒正在急奔而来。
再转过头去瞧瞧南方,也有大股胡军正朝着豫州军的营垒杀去,顷刻间便要交锋——估计想靠祖逖遣兵过来救援自己,短时间内还是别指望啦。
不久之前,陶侃指出胡军可能出城来攻,裴该这才留上了心,可也只当是对方会派出数千顶多上万人来,冲锋一次,妄图得逞罢了——还未必主攻自己——没想到刘敷的手笔竟然这么大……缘由何在呢?是对方真的现了胜机,还是刘敷赌性大?要么是自家欲据石梁,打着对方的七寸了?
他这些年来恶补军事知识——不是原本的键盘谈兵,而要真正深入了解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每一个细节——已非吴下阿蒙,大致判估一下形势,心中反而定了下来。正面胡军,看似不下万数,倘若一起冲杀过来,为将者指挥得当,士卒也皆肯效死力,那还真不好挡。但好在对方步、骑之间,因为度的差异,却产生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档来。
易地而处,倘若自己是敌将,裴该自感这个空档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