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我跟随裴先生学习,数日间吃住都在其帐中,闲来无事,找人相斗,也曾经跟裴熊较过力,竟然战他不下……这厮自裴先生南逃后,便即踪影全无,原来也被他带过江去了么?据说此本我家所收降之鲜卑奴也,鲜卑就是不可信!
其实也在意料之内,甚至在情理之中。倘若一军主将不是我叔父,且裴先生又明言要走,说不定当日我也跟着他去了……则裴熊随之,理所当然。
一个甄随,一个裴熊,护卫左右,虎视眈眈,这会儿我脑袋一热,直冲裴先生?那不自己找死呢嘛!我又不是三尺顽童,岂肯为此不智之事啊?
石虎因此不追裴该,也自拨转马头,高呼道:“如此,且容裴先生安睡一晚,明日战阵之上,自定优劣、输赢!”在部曲卫护下,策马而归羯营。
裴该暗道可惜,即归自帐,继续开军事会议。应对双方军队的优劣,郭默就提出来:“羯骑似难当我骑,明日乃可恃骑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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羯人究竟何属何种,乃是千古之谜,后世众说纷纭,即便裴该穿越到这个时代,哪怕他当面去问石勒,石勒肯定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根据中国史书记载,羯乃匈奴别部,也就是说是在匈奴帝国扩张过程中,所降服的某一民族或者部族。
若以中国为比,夏时有万国,商时有千国,周建诸侯八百,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非其本族——甚至于不是如燕、鲁等以本国贵族统驭蛮夷——逮秦并天下,不分封而改郡县,进而汉武帝独尊儒术、统一了思想,才能说诞生了真正独立的中华民族。匈奴初亦不过草原一部而已,后并东胡、逐月氏、降西域,方才聚百族而为一,但还没等到产生统一的语言、风俗、文化——本来对于游牧行国而言,这便是难事——就被汉朝给击灭了。
到了魏晋之际,匈奴内迁于并、冀等州,北方草原则为鲜卑所占,联系纽带不那么紧密的各族陆续剥离出去——其实鲜卑源于东胡,原本也曾受匈奴统治——剩下的乃皆可名为“别部”。羯人与匈奴本部(包括屠各)不同,深鼻高目,有白种的血统,后世便揣测是匈奴从西域乃至中亚掠来的,其先或为月氏,或为粟特,或为康居,但总而言之,同样属于游牧民族。
只是羯人自随匈奴南迁以后,大多数都转而务农了——如石勒曾为牧奴,纯属偶然现象,不是有种族加成——其最大的一支就在上党。因此石勒军中之羯,还没有石虎军中之羯,数量为多,而即便石虎军中之羯,多数也早就抛弃了游牧秉赋,只能当步兵,不可为骑兵。
与石勒所部相同,石虎的部属也是一支多民族混合军队,以归降的晋人和匈奴、杂胡居多,羯种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因而石虎所部骑兵,主要是匈奴、杂胡所领,就其兵员素质来说,并不比裴军为高。
要知道裴该这回带出来的两千骑兵,泰半出自“骑兵旅”,也即由“骐骥营”改组而来,多“凉州大马”。凉州因为草原广阔,加上马种优秀,自汉末以来,就是出骁骑的圣地,而并州骑兵无论人员还是马匹素质,都远不如凉州。根据当时的普遍认为,天下第一骑为鲜卑——尤其是拓跋——的本部草原精骑,其次就是“凉州大马”了。
故此双方立营前各派游骑前出,侦察的过程中难免遭遇和厮杀,晋方便占据了很大的优势。郭默因此提出来,我军当以步兵坚阵,而用精骑游击包抄,乃可望击败当面羯军也。
裴该便将目光移向刘光——他本任骑兵旅第二营营督,裴该既攻平阳,也有以其为向导的意图,因此带同出征——问道:“卿可有谋算么?”
刘光抱拳道:“平原对决,我军骑兵一可破百。只是东侧接近平阳城壁,不宜兜抄、袭扰,倘若石虎更邻城而阵,那便只有西侧可攻了。请将二百骑列于阵东以拱护之,余皆埋伏阵西,觑其破绽,出而败敌。”
郭默却道:“正因为城壁在东,故石虎未必设防,则我若将骑兵多设于阵右,或可出其不意,直捣其侧。”
刘光拧着眉头想了一想,说不妥,骑兵若没有足够的空间兜抄,就很难出敌不意,没有长距离可以提速,冲击力也要打个折扣——“列骑阵右,冀望侥幸,恐非兵法之正途也。”
裴该最终采纳了刘光的建议,即命郭默总统全局,甄随在中、郭诵在左、姚弋仲在右,布设牢固的步兵军阵,刘光率骑兵主力,埋伏在步阵的左侧也就是西方,他本人则守备大营。
翌晨双方各自擂鼓前出,石虎命郭荣在左、张斯在右,自将中军,以晁赞为参谋,同样列阵与晋人相对。晁赞先卫护着石虎前出数丈,以观晋阵,就提醒石虎说:“前日与晋骑较量,彼多‘凉州大马’,其势锐不可当,何以今日布阵,不过左右各二三百骑啊?此必有大股骑兵埋伏在侧,欲待两军激战之时,兜抄我也。”
石虎笑道:“参军所言是也,我当命左右各设长矛坚阵,以谨防之。”随即抬起头来,左右望望,又说:“东面近城壁,晋骑不易突击,我料彼等多半会自西面而来。”
羯军大营就在平阳城西,距离城壁大概里许,前出布阵后,队伍排开,阵列的最左侧离着城壁就很近了。晋营本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