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乎同时扔掉了安全头盔,没有一秒钟的耽搁,紧紧拥吻在一起。
这样的死法,是感伤的无可奈何,也是悲壮的视死如归。
我的驾驶技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次升空飞行,都受到驾驶技师的称赞。他甚至断言,按照现在私人飞机的失事频率,港岛全部拥有飞行执照的人都摔死了,我也不会死。
现在想来,他的话真是可笑。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就是命,是我和大将军或者玉狐禅的命。
我们痴迷于莫高窟壁画,对敦煌天机的秘密念念不忘,历经数年,逡巡不去。于是,上天做主,要将我们永远留在此处,成为莫高窟的一部分。
“我不后悔,不后悔……我不做公主,我要做你的爱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就这样,一直到人生的尽头……”大将军急促地、喜悦地、了无遗憾地说。
她的唇很温暖,但我油然想到:“温暖的唇是属于活人的,当飞机坠地解体之后,每一个人都将变得冰冷,或许像左丰收那样,在大爆炸中灰飞烟灭,成为无数毫无意义、毫无温度的碎片。
我估算的飞机坠地时长为两分钟,但我和大将军的这一吻却至少有五分钟,依旧没有等到飞机訇然坠地的那一刻,也就是我俩一起离开阳世、共赴九泉的时候。
“情况有变化?”我推开大将军,向防护罩外面望去。
奇妙的是,目前飞机竟然一直向上飞,已经超过了莫高窟断崖的最高点。
“这是——滑翔机哪来的超强动力?不对劲,不对劲……”大将军也意识到了异常情况。
滑翔机当然没有动力,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下神来。
机头、机翼、机身上趴着几千只蛊虫,最醒目的,两侧机翼尖上,还缠绕着十几条缓缓蠕动的黑蛇。这些虫蛇都是有重量的,即便最保守估计,加起来也得超过一百公斤,等于是在我和大将军之外,又搭载了一个超重大胖子。
滑翔机是无法承担这种重物的,理应快速坠地才对。
我的视线扫到已经闭口的防爆拖网时,立刻明白,一切蹊跷都出在这里。
现在,拖网里装了数千只蛊虫,撑得鼓鼓囊囊的。本来,拖网应该垂在机身侧面,现在它却高高地浮在空中,等于是吊着这架滑翔机飞行。同时,蛊虫之间似乎具有高度的团结性,我们控制了三分之二蛊虫,剩余蛊虫并未四散逃逸,而是紧追不舍,像是要赶过来救援被捕获的同伴。
一旦摆脱死亡,“如何处理这些强大、灵性、毒辣、狂虐的蛊虫”就成了我和大将军面临的大难题。
我回头抓住操纵杆,先借助外来动力,将机头摆正。
“基地内有毒气弹?什么型号?有多少?”我大声问。
大将军惊魂未定,颤声回答:“有,大约有四十箱,全都是二战时研发的‘扑天喰五型’,即全面无等级差别杀戮型,从植物到动物,无不可杀。我刚刚说了,如果带两箱出来,对付蛊虫,毫无问题。”
我阅读二战日军731部队工作记录时了解到,“扑天喰五型”毒气弹的优点与副作用都很明显,优点是全方位杀生、一网打尽,副作用等同于越南战争中美军在热带林里释放的“橙剂”,短时间内无法消除影响,对于土地的毒害长达十年至四十年。
“飞回基地去。”我马上做了决定。
“什么?”大将军大惊。
我们都是战略战术方面的大行家,都能从对方的话里举一反三。一瞬间,大将军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基地处于半坍塌状态,又处于极深的山腹中,就算使用毒气弹,对外界环境造成的危害也非常有限。现在,只要把滑翔机驶入洞中,引爆毒气弹,再将洞口封闭,这些蛊虫就插翅难逃了。
这种方法等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和大将军必须冒极大的风险,因为一旦释放毒气弹就不容有一秒钟的差池,我们的时间计算、路线规划必须完美无缺,才能绝地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