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白色的木门被推开,一张红通通的方脸探进来,微微外凸的牛眼珠子不住地转来转去,向室内扫视着。
他就是随女警官进入风道的那人,也正是他,将手机碎片仔细地收集了起来。
“金山,进来吧,探头探脑地做什么?”老头子喝了一声。
男警官从门缝里钻进来,笑呵呵的,不向前走,扭扭捏捏地贴着门边站住。
我警觉地盯着此人的眼睛,其行为如此异常,一看就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精神有事,马上就会表现在眼睛上。
不出所料,我从他眼睛里读到了一种火山即将喷发一样的狂热感,瞳仁深处,似乎已经岩浆泛滥,不可抑制。
“金山,怎么了?”老头子继续问。
“我看到……我想到一个人,她的脸很美,比画里走出来的女人还美,比莫高窟壁画里那些仙子……更美,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她在……哪里?”男警官高举右手,平托着手机,向老头子伸过去。
“看不见,拿过来给我看。”老头子吩咐。
男警官踉跄向前,从笼子左侧绕过,走向老头子。
我的视线位于低处,赫然发现,男警官此刻没穿鞋袜,赤着双脚,脚底与地面并不接触,已经达到了神话传说中“御风而行”的境界。
“糟糕,一定是司空摘星带来的那张照片传进了此人的手机里,他的神志被照片所迷,已经陷入疯癫了——”我的双手动作比脑子更快,从笼子里疾速探出去,扣住男警官的脚踝,一推一拉,将对方拽倒,两条腿的小腿到膝盖全部拉进铁栅,然后左右交叉一别,将其双脚牢牢锁住。
男警官吼叫挣扎着,想要将自己两条腿撤回去,但我双手、双脚一起上,扣住他的膝盖以下部分,把他牢牢地扣在笼子边上,再也挣脱不得。
“问他,是不是看过一幅画,一个女人的脸?那就是祸根,大祸根!”我向着老头子叫。
女警官闻声而入,愣了愣,帮我按住男警官。
“给他戴上手铐,他中邪了!快点!”我侥幸得手,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女警官很听话,先摘下腰间的手铐按照“苏秦背剑式”反锁男警官的双手,然后又抽出男警官的手铐,锁住其脚踝,扣在椅子腿上。
“发生了什么事?”女警官问。
“你的同伴精神上出了问题!”我从地上捡起了男警官的手机。
果然,手机屏幕一亮,那迷惑过司空摘星的照片赫然在目。
这类有着“mí_hún”之力的东西害人至深,受制者是不知不觉中着了道,防不胜防,很容易造成恶果。
女警官在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啊的一声叫起来:“罪魁祸首原来在这里!最近敦煌城内发生了多起突发性精神病人攻击无辜市民的案件,罪犯交代起因,全都是被一幅画害的,就是这张画!”
老头子已经从思维混乱中清醒过来,拿起一瓶矿泉水,居高临下,浇在男警官头上。
司空摘星并没有明说画是从哪里来的,但我仔细观察,还是从画中人的眼睛里找到了端倪。手机图片可以在屏幕上放大,我将其放大到极限,便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石壁、穹顶藻井、残缺壁画等等映像。
我是画师,看到那些供养人壁画和藻井内的飞天形象,马上判断,这是莫高窟第72窟里的情景。
“在莫高窟里拍的图片?那种移魂夺魄的诡秘力量从何而来?谁拍的,拍的谁?”我有太多问题需要求证,但现在却偏偏受制于铁笼,什么都干不了。
自世纪之交以来,莫高窟连年维护,各洞窟轮流开放。即使管理处本着“修旧如旧”的工作宗旨去做,最终结果仍然不尽人意,一些弥补、修饰过的壁画在颜色上、笔画上与洞窟中原有的部分格格不入,风格迥异。
只要找到莫高窟壁画的翻新、修缮资料表,就能得到这张照片大概的拍摄时间,沿着该线索追查下去,直至找到拍摄者和被拍摄者。
“喂,喂,龙先生,龙先生……”女警官的声音远远传来,像是隔着堆积如山的棉花垛一样,缥缈隐约,听不清楚。
我抬起头,眼前的景物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我的两侧太阳穴都出现了针扎一般的痛楚感觉,浑身一轻,似乎已经脱离铁笼,飞在半空之中。
“龙先生,快放下……放下那手机,别再看了,那幅画真的有问题……龙先生,不要自戕……”女警官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听不明白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破困境……突破一切束缚,跃然纸上……这才是存在的意义,时间不是问题,思想能够超越时间和空间,历久弥新,死而复生,天道自然,循环不已……宇宙无比巨大,不应该困在小小的躯壳之内,出去吧,出去吧,甩开这副皮囊……出去吧,不再碌碌无为,要做自己的主人,做世界的主人……”一个声音从那眼睛里流淌出来,春风解冻、消融寒冰一般,让我从内心到身体都躁动不安,癫狂起舞。
我站起来,双脚踩着铁笼的底,头和后背贴着铁笼的顶,腰间发力,要硬生生地将它撑开。
“来吧,加油,去创造崭新的世界!未来属于你们,奉献一切,也就有资格攫取一起,得到你最想要的……”那声音一直在鼓动我,给我打气。
我最想要的,就是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追根溯源,找到家人。为了这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