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律忠国能从顾倾城那里弄到一大笔钱,如果钱都不是问题了,他的压力又在哪里?难不成真的是为了光复西夏国而忧心忡忡?
“打电话,打电话……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能让顾小姐出事,不能让反贼坑出事……”他又自言自语了两句,通讯接着就断了。
我放下手机,闭目沉思。
“嗡嗡”风声代表律忠国独处于一个封闭的地下室、地窖、地道之类的空间里,那是空气流动偶尔不畅时产生的声波共振。
“噼啪”声是现代人极少能听到并联想到正确答案的,那是灯花炸裂声,也就是蜡烛、油灯的灯芯燃到一定程度后,燃烧物里的杂质越积越多产生的高温爆裂。
以上两个答案结合,意思就更明显。律忠国此刻身处一个地底密室中,密室中没有电源,他手里举着蜡烛或者油灯作为照明工具,才会发出以上声音。如果再加入第三种声音,那么我的答案会变成如下的模式——“律忠国坐在一个密室中,烛台、火把的火苗距离他的耳部很近,所以灯花炸裂的声音虽细微,却能被电话这端的我清楚听到。人只有两只手,他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在拨弄一个打火机,下意识地开合打火机的盖子,证明心中正为某件事犹豫不决,正是做出决定的关键时刻。”
我把这答案告诉桑晚鱼,她基本同意:“嗯,看起来,那个导游知道很多事,并且另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能救出我朋友,律忠国爱怎么想是他的事。在二十一世纪谈光复西夏王国,实在是……”我不愿用“白日做梦”这样的贬义词来折损律忠国的梦想,但桑晚鱼不管,立刻接下去,“白日做梦!”
时代已经变了,就算律氏一族对于祖宗的遗训再尊崇,也不可能有复国希望。
“敦煌……充满了各种传奇故事和传奇人物,有些已经放弃梦想,脚踏实地地开始新的生活,有些却一生都在白日做梦,但愿长醉不愿醒。这两种人生究竟孰对孰错?谁也说不清楚……”桑晚鱼也变得感慨起来。
在我看来,律忠国的复国梦如果永不醒来,那么,他也算是幸福的,只不过是生活在一个幸福的肥皂泡里。
律忠国的回电迟迟不来,我和桑晚鱼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谁都没有主动提起继续上路。
在做决定的关键时刻,方向重于一切。
方向不对,努力白费。
过了半个小时,律忠国才打电话来。此时的电话背景音已经变了,似乎是在一个安静的小院里,四周不断传来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我打了十几个电话,的确有消息显示,顾小姐和另一个人中了别人的圈套,被带着去看一批明末清初的石翁仲,结果……我已经撒下消息,道上的朋友正在寻找路子,联系那伙人。所有人都放出风去,有人愿意高价救人。只要对方听到风声,就不会伤害顾小姐。龙先生,如果这事和平解决,我希望顾小姐能尽快兑现那张支票,并在原有价格上再加两成。”律忠国说。
我沉声答应:“都不是问题,但得确保顾小姐安然无恙之后再具体谈。”
手机开着免提,桑晚鱼也能听见律忠国说的话。
“问他,咱们到哪里接人?或者,到哪个大概位置去等着?”桑晚鱼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
我等到律忠国话音稍落,马上问:“先给我个大概位置,我得提前赶过去接人。”
律忠国沉吟了一下,不情愿地回答:“敦煌城东南,环路以外有个很大的枣园,外面有茶舍和餐馆。先在那里等吧,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桑晚鱼早把手机握在手里,马上打开百度地图,搜索枣园的位置,并且拿给我看。
那个枣园是在东环路、南环路交叉口再往南两公里处,距离莫高窟只有十公里出头。
“好,等你的好消息。”我说。
我希望这件事能用钱来解决,但同时也明确知道,那种可能性极小。
结束通话后,桑晚鱼一直皱着眉,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勘察枣园附近的道路情况。
“这个律忠国没说实话。”桑晚鱼突然说。
“他没有一句是实话。”我更正她。
律忠国最后提到了钱的问题,但从他的语气中可知,他在极力掩饰着另外一些东西。
贪婪的人提到钱,就像鲨鱼闻见血腥味一样,顿时躁狂无比,聚集全部力气追击。
正常情况下,律忠国一旦意外发现了另一个赚钱的缺口,一定会欣喜若狂,语气变得高亢而兴奋起来。可是现在,他说到加价的时候,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我满口答应之后,他也没有异样的惊喜。
这些都是极不正常的,他一定是在跟我们兜圈子。
“刚刚,我已经对他的手机信号做过定位,就在东南环交叉口附近,不排除在那个枣园里的可能。刚刚我从电话背景音里听到了鸟叫声,符合站在树林中打电话的那种情形。”桑晚鱼说。
这种可能性我也想过,甚至想到,律忠国可能是构陷顾倾城的人,正是他抓了顾倾城和司空摘星。
我打电话给孟乔,奇怪的是,孟乔已经关机。
事情越来越诡谲了,平时孟乔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无论是家里还是车上,总是放着备用电池,绝不可能出现没电自动关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