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神情微微惊愕,旋即苦笑一下。
“怎么,朝堂之争,娇娘也得悉了吗?”他说道。
“那大人就此认输吗?”程娇娘问道,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认输?当然不会。逃兵按律当诛,疏漏亦要彻查。军务糜烂乃逃卒之因,不查不足以断未来之患”陈绍肃容说道,“王步堂一党欺君罔上,为私利倾轧而不顾国事,其心可诛,此次兵败,便是积年之祸,偏有人还要包庇纵容,意图复起,古有萁子见纣王用玉著而知殷之将亡,王步堂等人欺君罔上如此猖狂,把持西北军务谋私利,贪污军饷,讳败为胜,欺瞒朝堂这么多年,却还如此包庇纵容留用,岂不是置国与不顾!陈某,不能见天子被欺瞒而不言,不除此邪佞,决不罢休!”
语气铿锵,如同又回到了适才殿前应对之时。
高通事这帮无耻之士,胡搅蛮缠,争不过就吵,吵不过就闹,东扯西扯,就是不肯认王步堂欺君罔上,或仗着老臣身份,或仗着后族亲份,行事说胡越来越没有顾忌。
无奈他手下的人好些资格不够君前奏对,偌大的朝堂上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对抗着。
陈绍深吸几口气,看着面前神情木然的小娘子,察觉失态,忙轻咳一声掩饰。
“这些事,你们年轻人就不要过问了。”他说道。
程娇娘施礼。
“大人心昭日月。”她说道,又抬起头,“既然彻查积弊事大,杀他几人于事无补,那可否留下性命,容他们将功赎罪?”
陈绍轻咳一声。
“其罪必诛,此为明军法是也。娘子,律法不可随心所欲。”他说道。
“虽是犯罪,但情非得已,可否法外容情枉开一面?”程娇娘说道。
“程娘子。”陈绍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天道昭彰,人心自明。西北军务败坏,世人皆知,此事陈某断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只待陛下允准,派重臣去军中查验端详,便可将将奸佞入罪。到那时,自会还含冤受屈者一个公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程娇娘说道,“小女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这公道非死不得还?”
陈绍沉默一刻,看着程娇娘。
“程娘子,有诗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注1】”他神情柔和几分,带着几分凝重又几分感叹说道,“不管什么人,这若梦浮生如能求得其所,也算是不枉人世一趟。”
“大人透彻。”程娇娘说道,看着他,“那,大人的意思是,他们这次非死不可了?”
自始至终,她要问的只是这么一句话,不罢不休。
室内一阵沉默,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吸之间。
“是。”陈绍慢慢吐出一个字,神情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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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