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连韩公公都惊得额头冒汗,更别说御书房里其他的小内侍了。
傅太师活了这把年纪,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强压下心中情绪,与圣上告罪一声,拿了文书细看。
里头的内容,越看越让他皱眉头。
一群黑衣人在南陵地界上半夜截杀,不止图老郭婆的命,更是一个活口都不想留下,若不是遇上两个会些功夫的旅人,侥幸救下来几人,只怕还要过些日子,朝廷才会知道,他们一行不明不白就全死在路上了。
傅太师下意识地摸了摸胡子。
圣上气归气,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至于冲着傅太师撒气,便道:“太师如何看待此事?被老郭婆买卖孩子,背后看起来还挺复杂的?”
傅太师沉吟了许久,斟酌着与圣上道:“也许复杂,也许不复杂。
一种可能,老郭婆就是个寻常人贩子,孩子卖在南陵,只是因为她对当地熟悉,她的身上没有什么线索能挖的,可她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消息一到京城,圣上必定会派人去调查,那么,动手之人定是与南陵官场结怨,想通过这法子让南陵倒霉;
另一种,孩子的买家见不得光,对方未必是南陵人,也不在乎南陵官场如何,反正老郭婆死了,朝廷断了线索,查不到他身上就足够了,圣上处置南陵,人手全调到那处去了,也顾不上他了;
再者,两者兼具,买家有来头,动手的人借题发挥……
这事儿细细掰扯,还能扯出好几种可能来,眼下,只靠这一份文书,实在不好断言。
事发突然,臣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周全。”
“太师在顷刻之间能有这么多的想法,已经很不容易了,”圣上道,“太师说得很有道理,不管内情如何,第一步总归是查南陵,董之望之前太过了些,要不是南陵当地不配合,刑部也不用把人押回京城来,不至于叫人钻了空子。”
傅太师垂手听着,并不多言。
对董之望的不满,圣上只说了两句,话锋一转,道:“那依太师所见,这案子谁去查合适些?”
问得如此直白,傅太师还真不能打马虎眼,只是这人选哪里那么好定:“南陵路远,骑术不精的大人坐马车去,一路颠簸,一个月不算多,两个月也可能,时间越久,截杀案子就越难查。
可要说骑术精通,三司的几位老大人都吃不消,派个武官,又不懂查案。
年轻的、资历浅的,在董之望手里讨不到好处。
圣上,老臣还真是想不到人了……”
顺德帝嗤的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傅太师几眼,叹道:“太师是真的没有想到人,还是想到的人不在京里啊?”
话说到这份上了,傅太师也只能陪笑:“按说,宁小公爷若在京里,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可这不是前些日子就回北地去了嘛……”
圣上端起茶盏嘬了,缓缓道:“朕也知道阿渊去最合适,能文能武,也有经验,有谋划,他是朕的外甥,南陵那些臣子能不给三司面子,能不给朕外甥面子?
跟前回在两湖似的,阿渊的身份压得住,再给他几个人手,事情就能办妥了。
可阿渊不在京里,他分身乏术,朕眼下是真的觉得无人可用。
太师刚不是还问朕为何要弄个文英殿吗?就是为了这个在考量。
朕不能只有一个阿渊,得力的外甥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是有好几个吗?
能用不能用,先教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其中一个能继承朕的这把龙椅,其他的也要像阿渊一样,给朕分忧。
除了睿儿,其他几个学得还少,太师帮朕好好教几年,将来再有这种事儿,朕还愁阿渊一个人忙不转吗?”
傅太师敛眉。
圣上的话听着是有道理,朝廷大小事情,能分派开了,才不会捉襟见肘。
皇子的身份是最好用的,别说董之望,南陵郡王都要老老实实开了府门问安,哪里还能闭门谢客万事不管?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百花争鸣的结果,必然是相争比高下。
历史上这种事情多了,闹到最后,不就是臣子们纷纷站位赌一把吗?
赌赢了,从龙之功,赌输了,解甲归田是万幸,倒霉的全家性命都赔里头。
这个当口,这些话当然是说不得的。
眼下要解决的,还是南陵的问题。
傅太师道:“小公爷去北地了,一南一北,这会儿派人去追,也不是个事儿,南陵那儿……既然圣上想锻炼几位殿下,不如让殿下们去处理?也是个经验。”
作为皇子,文武皆要练习,骑术虽比不过马上打仗的蒋慕渊,但围场狩猎都不在话下,比坐马车一路颠簸的文臣们强太多了。
圣上道:“他们能查个什么出来?”
傅太师道:“总要有个过程,从三司里调几个,能骑马的先行,不精通的就慢些,殿下们跟着学学,也了解一下地方衙门是怎么做事的。”
圣上缓缓点了点头:“太师说得也有理,祈儿他们刚刚开始接触政务,还很生疏,睿儿去办,朕能放心些。”
傅太师清楚孙睿是最好的人选,便附和着道:“三殿下一直很关心南陵的状况,对来龙去脉掌握得也清楚,圣上这些年教了他许多,应当也能独当一面。”
如果能借此机会,证明孙睿的能力,他也好继续建议圣上立太子。
圣上按了按眉心,交代韩公公,道:“去把睿儿叫来。”
韩公公应声,正要去,又被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