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敌人全部都倒下了,他毫发无损地站着。
一片死寂。
场间几乎可以听见血水滴滴哒哒的声音,还有汩汩而流的声音。
夺目的红,绽开在这如水的春天里,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婚宴里。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包括羽林,包括管府的人。
少府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的老大人,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管府的文管事的喉咙里不停地咽着口水,就像是地上的血,是从他体内流失的。
大门内外的羽林,面色发寒地盯着那名如神似魔一般的大人,紧了紧手里的长枪长矛,坚定一下是否已经握住。
这就是我们的相爷?
这就是我们的老爷?
这就是今夜我们要轻轻松松诛杀的文弱中书令?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面犯了一个错误。
谁说中书令不能杀人?
谁说中书令不会武功,不可以会武功?
管清和提着长刀,缓慢稳重地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紧紧地牵着夫人的手。
大夫人一直闭着眼眸,什么都没有看,她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女孩,信任地任由着自己的夫君牵着,一步、又一步。
他们走过了漫长的岁月,一直走到了今天。
今天,再走一次。
月亮隐进云层,夜晚的春风大了一些,火光摇晃,变得黯淡。
所有的光亮虽然可以照亮一片,但夜的深处,依旧一片黑暗。
林荣那张年轻帅气的脸有些铁青,今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他意气风发而来,自以为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但是,先被管清和无视,紧接着,他手下的羽林被瞬息之间杀得片甲不留。
他的自尊心被管清和手里的长刀砍得支离破碎。
石板上面精美的纹络在光暗之间显得特别的模糊不清,血水流淌进去,红色的线条缓缓诞生,于是,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管清和将带血的刀夹在腋下,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夫人那依旧美丽的脸颊。
“还害怕吗?”
他道。
大夫人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展颜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可是,依旧很美,就像当年一样。
弹琵琶又见当年镜前你梳头。
管清和带着柔和的笑容,点了点头。
随后,他回过了头,刹那间便变回了那名威压依在的老大人。
“薛昭,我们谈谈吧。”
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要求,透发出的气势一样令人无法抗拒,但人们感受到的气势却更加浩瀚。
这已经不是请求,而是带有着某种逼迫。
“你想谈什么?”
这一次,黑暗中,那个同样年轻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耐心。
“谈谈阔儿的事情,”管清和望向黑暗深处,似乎想要看破虚妄,看到点点滴滴,看到分毫不差,“放过阔儿,我跟你们走。”
林荣冷笑一声,大声道:“乱臣贼子,满门抄斩,一个傻子,留他何用?杀,一个不留!”
管清和没有看他,紧紧盯着黑暗深处。
林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黑暗里,没有人说话,没有任何的回应。
管清和笑了起来。
他拿起长刀,开始往前踏步。
大夫人紧紧跟着他,不慢一步,一步不差。
林荣的目光刹那变得冷然,腰畔长刀刹那出鞘,高高举起,而后落下。
黑压压的羽林面色沉稳地扑向了管清和,就像是一片大海,要将一叶小舟吞没。
管清和杀进了人群中,主动杀进了人群中。
刀起,刀落,人生,人死。
“噗噗噗……”
长刀割破肢体的声音就像是在切豆腐,一刀下去,一刀又下去,鲜血带出来,鲜血喷出来,撒得到处都是。
管清和的刀很稳,就像是在弹琴,充满了节奏感,羽林只要靠近他,就会绽开一朵朵的血花,稀里哗啦如同在割稻谷,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枪、矛、刀、人,倒了一地。
那种场面,很震撼。
林荣看着如同狼入羊群的那个人,那个还牵着夫人的人,脸色越来越阴沉,握着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颤抖。
春天的夜晚并不热,甚至不算太暖,但是,他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渗出来,越聚越多,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到下巴。
“这还是人吗?”他忽然想到。
他在军中多年,看到过无数骁勇善战的人,见识过无数杀人如麻的技法,却很难看到像今天那般的场景,特别是在一名文官身上看到。
他对管清和的轻视早就已经消失无踪,在从前的他看来,管清和在他的面前,唯一能够有底气的只有政治手腕,而如今,却不仅仅是了。
管清和的手段很血腥,但是,却非常奇怪地充满了美感,很美很美,很有一种意境,刀刀惊风雨,不停不缀,毫不止息,如同展开了一幅令人回味隽永的水墨画。
威震大唐的羽林,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如同杂草一般到处乱飞,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的步伐。
他就这样,胜似闲庭信步,一步又一步地往前,黑压压的羽林人数在急速缩减。
不知道在第几步的时候,终于有人退缩了。
那是送死,不是诛杀反贼,没有用的,再这样下去,大家比那老家伙的儿子都傻。
羽林的收缩圈越来越小,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