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都知道,管阔不是真的傻,管阔的傻,是他们传扬出来的,对曾经中书令的愤恨,那只是一种心里不服气之下的自娱自乐。而现在,中书令死了,他们展望大唐的美好未来,但是眼下的大唐,似乎和中书令掌控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于是,他们只能麻醉自己:以后会不同的,以后会美好的。所以,他们现在口中依旧骂着管阔是傻子,心里面却不这么认为。
古道上,前行的囚车与人,就像是一条长龙,蔚为壮观。
李惜芸的长发映衬着鲜红的宫装,一切分明,也美艳。
她望着远处的长龙,还有那个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人,心中有些感慨。
“这是史上最最风光的发配边疆,”她雅声道,“从前没有过,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本宫要圆了他的无上荣耀,帮助他把这种风光推送到极致,让他的风光照耀我大唐河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的秀首高傲地昂起,发挽乌云,长发上的坠饰、金钗、银花,在这大美春光之中绽放出了夺目光辉。
她嫣然一笑,整个大唐似乎都更加明丽了起来。
“今日,本宫要亲自为他送行。”
薛昭微微一怔。
……
……
古道蜿蜒,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近处的世界很明晰,也很明媚,但是遥望天地一线,却很苍茫,仿佛迷烟。
马蹄阵阵,不缓不急,车轮转动,如同团扇,在高高低低的地面上轻轻跳起,又落下。
囚车车队化为龙首,后面,是绵延无尽的长安人。
前头已经出城一里,但是城门口,还在拥挤。
长安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自己的本意,他们被中书令管清和隐性统治了十多年,也在暗中诽谤了管阔十多年,一朝浮华缥缈,恍然如梦,所以,他们要亲眼看着管府的最后一切是怎样离开这一片土地的。
或许,他们真的对那个什么都坏事没有做的“纨绔”恨不起来。
这,其实只是一种他们不愿意承认的另类送行。
天高云淡,送君古城外,从此以后,路渐远,山外山,漫征程。
城内,新的、更大的震撼与壮观正在进行着。
长流宫的侍卫开道,他们美丽尊贵的广乐公主殿下,一身倾国倾城的红,像一只凤凰降临人间。
大唐子民敬爱的公主殿下,今日,从城墙上下来,并没有神秘地坐在大轿里,而是亲自步行,被长流宫的宫女和侍卫保护在里面,被人群拱卫着,去往城外的那辆囚车。
薛昭面色平静地陪伴在她的身侧,腰畔长刀微动,锋芒隐于刀鞘内。
长安人都被那种惊人的美丽震撼到了,而且广乐公主这一次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以致于在短时间之内,他们居然忘记了行跪拜礼。
直到有一名妇人最快反应了过来,激动万分地跪下,高呼“公主万福”。
于是,涌动的人潮以广乐公主为中心,向外蔓延,甚至远处的人,都没能够看到公主殿下在哪里,甚至都不清楚公主殿下所在的方向,就心急火燎地跪下了。
李惜芸挂着倾城的浅笑,素手很自然地微微一抬,道:“免礼,今日本宫,只是要送一送管阔,长安多日,终须一别,今日,本宫亲自来为他送别。”
人们惊讶得难以附加,几乎不敢相信李惜芸刚才说了什么话,公主殿下不坐大轿,以金贵之躯,步行而出城门,只是为了给那个傻子送行?
在他们看来,广乐公主当时忍辱负重,接受了赐婚,赌上自己的人生,作出巨大的牺牲,必定与管家不共戴天,对管阔恨之入骨,可是为何,今日,她放下自己的金枝玉叶身段,居然亲自为管阔送行?
其实,他们从来都不太明白,政治之间的恩恩怨怨,很多时候,都不仅仅在个人之间,甚至个人之间,就不存在私人恩怨,那只是一种立场,一种无奈。
管阔与她广乐公主,在某一种方面,难道不正是同病相怜?
因为身不由己,他们之间的命运有了交集,此行千山万水,隔了来世,毕竟洞房花烛一场,又何必少了那一桩庄重的送行?
正如李惜芸所说:她要给予、愿意给予,以长安人的汹涌“送行”为本,让管阔成为拥有史上最最风光的发配边疆的人。
她的宫装拖地,青丝如瀑,带着长流宫的侍卫和宫女,穿过城门,去寻找那个正在远去的人。
……
……
囚车的行进还在继续,统领听着背后滔滔的人声,脸上除了无奈与觉得不可思议,还有几分不耐烦,然而,他终究是一个人,不可能与这么多人为敌,他能够做的,只有提防任何发生意外的可能。
他骑着战马,低头看了看身旁那个趴在囚笼上兴致勃勃望着人潮的囚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觉得,于北方的战场来说,如今的喧闹,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心想真的看到了千军万马,你也不会感兴趣了。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他的思考,一名士兵骑着战马,风驰电掣,急匆匆地策马而来。
他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到对方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呵斥道:“慌什么慌,就算有几个刁民胆敢冲击车队,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将军,快停下!”那名士兵人马还未来到,便迫不及待地出声叫喊,完全忽视了他的呵斥。
他的脸上略微显出恼怒之色,可是却没有发作,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