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醉态,管阔沉默了几分,神情有过稍微的、短时间的黯然,他的脑中,儿时的长安、少年时的管府、那一夜的管府逐渐回荡,最后又来到了北疆,想到了珍威将军的那一天,耳边似乎还有那一曲秦腔在回响——
“边关外,征战胡儿,你显将才……”
“胡儿骁勇,我兵败。为国尽忠,也应该……”
……
很多人离去了,他还活着,他也会回到长安,看到曾经的人儿,人生的路,接下来他会怎么走呢?
……
……
如果没有火光,外面的世界,会显得特别的昏黑。
一片黑魆魆的,夜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洞,笼罩住了整个世界。
南吴尊贵的、至高无上的、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是第一个来到宴席的,此时此刻竟也是第一个离开宴席的。
外面真的已经很冷了,冷风刮过四面八方的营帐,留下凛冽的声响。
姬如是身上的环佩、坠饰“叮呤当啷”急促地响动,就像是演奏了一场快节奏的乐曲。
她洁白的宫裙同样也是快舞动,卷裹住一些风,又被那些风透了过去。
她却动作优雅地转身,面带迷人端庄的微笑,伸出白皙的小手,挥了挥。
整个大帐内的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出来了,于是面对她的这一挥手,作出了最最尊敬,也是自真心的表示。
“恭送小公主殿下!”
几名将领齐声道。
“和小公主殿下在一起的时光,是老朽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冠英将军笑眯眯地道。
“本公主也是。”姬如是礼貌地点头,展颜一笑。
紧接着,她便蹙眉看向昂阔步的薛昭,不悦地问道:“薛将军,你就不想跟本公主殿下说说什么话吗?”
她明知道薛昭就是这个样子,却还是要故意刁难,那是因为今天见到传闻中的薛昭,实在是令她窝火到了极点。
“公主殿下万福。”薛昭不卑不亢地抱拳。
姬如是的嘴角微微勾起,轻蔑地一笑。
“薛昭,要本公主说,你跟李惜芸,不配,她会讨厌你这种人的,你还是别想了。”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香袖微甩,上面的荷花仿佛荡漾起一片芬芳。
很多人都想到她会不高兴,但是还真的没有几个人想到她在不高兴之后对着薛昭说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席话。
薛昭和李惜芸,是几乎所有北唐人都看好的郎才女貌的一对,而且没有人觉得这里面和姬如是本身有什么关系,但是偏偏姬如是似乎对这一件事情的质疑程度非常大,关注程度也是非常大。
“这一点,和小公主殿下无关。”薛昭道。
姬如是没有作任何的停留,也没有作任何的表达,更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这样背对着薛昭,背对着许许多多的人,接着,侧,看了看身旁的李显岳,道:“显岳哥哥,今日事务繁忙,你先去忙吧。”
李显岳微笑点头。
他在这一次北疆战争之前,和姬如是只见过一次面,那些时候的姬如是还小,虽然印象很深刻,但是却总是多了好几分的疏离感,直到如今,忽然间多了几许的亲近。
他看向跟在姬如是身后左侧的那名年轻人,开口道:“管阔,好好陪陪小公主,保护好她,这是我对你的命令。”
管阔沉默地抱拳。
宴席结束之后的管阔,出人意料地沉默,与他关于秦杀而被侵犯之时的强势甚至是“嚣张”,都完全两样,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抬头,看了看薛昭,薛昭却并没有看他,于是,他一笑,拍了拍腰畔的秦杀,整个胸膛都舒展了开来。
今日之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敌人逼近,他需要做的,便是碾碎他们。
姬如是的白色宫裙迎着大风招展,她张开双臂,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儿,她姣好的身姿沐浴在这片黑夜里,恍惚间带上了某种迷人的光辉。
远处,烟雨宫侍卫以及三十多名北唐铁骑静静地等待在那里。
管阔并没有回头,可是他却感受到了背后许许多多人的目光,有一道让他格外寒冷,他猜测,那是冠英将军的。
管清和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所以在那一夜之前,他管阔并没有承受到诸如冠英将军等人的危险气息,而今管府已经覆灭,父亲的臂膀已经不在,所有的一切,他都只能够一个人去承受。
马车顶四沿的风铃脆响,在许许多多人目光的注视之下,姬如是带着一身白裙进了马车。
管阔如同以往一般,处在了队伍的最最后面,迎接他的,是那匹无迹。
虽然宴席之中,秦杀和无迹已经被晋王李显岳作为赏赐给了管阔,但是见到无迹和管阔心心相印的样子,还是有很多将领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只是,有那么少数的几个人,不得不承认,他们开始相信秦杀和无迹是珍威将军亲自托付给管阔的了。
四野里,火光点点,仿佛繁星。
无数北唐人又出了营帐,看向这里。
今天是李显岳安排的宴席,其实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欢喜,外面有许多依旧守护在冷风里的士兵,而他们这些可以休息的人们,自然会感觉到更大的温暖。
北唐铁骑和烟雨宫侍卫们开路,姬如是的马车带着管阔破开一片又一片的地带。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是因为前面的北唐铁骑们停了下来。
管阔策马往右,把头探出,朝着前方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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