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长安,依旧人来人往,至于冷清,是不存在的。
各府灯火的彩光,将各个院落,包括府门前的大街,照得同样流光溢彩,美妙迷离。
今日的白家注定无眠,于是白家的灯火将周围的一大片照得更亮。
飞檐、石狮、台阶……形形色色的规则物体在四处投下不同的影像,层层叠叠,影影憧憧。
在光暗之间,还有偶尔行过的大轿、宝马雕车,包括衣着各异的路人之间,那个牵着马站立在原地的年轻人,还有坐在那边独自摆摊的妇人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却注定了自己的独特性。
在管阔说出那么一席话之后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经过,人影都在夜色的远方。
管阔在微笑着等待着妇人的回应,但是妇人却迟迟都没有回应。
不久之后,妇人终于冷笑了一声,道:“管老贼的儿子,居然还没有死?”
管阔依旧微笑着:“不,你错了。”
“难道不是吗?”妇人挑了挑眉,当听到管阔说自己是管清和的儿子的时候,她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变得相当不善了起来。
“当然不是,我是管清和的儿子、管相爷的儿子,至于你说的‘管老贼’,很抱歉,没有这个人,我不认得。”
妇人依旧冷笑着,却并没有马上说话。
在那一夜之前,人们或许对管清和明显敛没了李家光辉的行为,只是暗中有所诟病的话,那么在那一夜之后,因为舆论的走向,“管”这一姓氏就变得可耻了起来。
那种恨意自然而然,人不仅仅是理性的动物,也是感性的动物,很多时候,他们无所谓自己所痛恨的人有没有对他们造成过任何的伤害,就是单纯地随波逐流而痛恨。
陛下仅仅是昏庸,是头脑发热,胡乱杀死过许许多多个不应该杀的臣子,但是整个北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具有毁灭性的打击,百姓的生活依旧,可是因为那些受到伤害的臣子们所涌现出去的潮流,并没有受到伤害的百姓们同样对着陛下暗中恶语相加。
这里面并没有明确的对错之分,只是有些有趣。
“你真的就是管阔?”妇人盯着他。
“是的。”
“你居然没有死,真是出人意料。”
“我只是被发配边疆了,为什么会死?”
“突兀人的马刀可是不长眼的。”
“一个大唐人居然会期望自己国家的士兵被敌人砍死,这实在是有卖国的嫌疑。”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没有希望的妇人,我并不知道你过来要做什么。”
“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而已,哦不,不久前,我似乎已经是昭武校尉了,至于我过来,那是因为觉得你有趣,觉得你不同寻常,我感觉你在做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妇人的眼中氤氲着强大的怒火,她的眸光里面充斥着仇恨,她站起了身来,把脸凑向管阔。
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危险气息,但是管阔却面色很平静地看着她,没有退缩分毫。
“不太好的事情,你们这类人做得比我们更多。”她几乎像是咬牙切齿道。
管阔终于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他往后跨了一步,随后默声不响地伸出手,朝着商府的方向指了指。
他在盯着妇人的眼睛看。
紧接着,他又指向龙府,同样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话。
最后,他指向了白府。
他把手放下,点了点头。
“是白府吧?”他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妇人道。
“我不知道你和白府之间发生了一些什么,”管阔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是,我更是帮助不了你什么,不过我今天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管阔顿了顿。
“白府栽了,具体怎样了我也不太清楚,想来应该很痛很痛,不过我可以很高兴地告诉你:是我干的。”
说完,他就转身,跨着秦杀,牵着无迹,向着前方而去。
妇人眼眸中的光亮持续闪动着,嘴唇颤抖了一下,直到管阔来到了四五丈之外,在光与影之间越来越模糊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你等一等。”
管阔转头,朝着她一笑,当然没有百媚生,但是却足够让妇人恍惚之间感觉到了一丝战栗。
……
……
这是一间很简单,但是很干净的小屋子。
火光很微弱,只能够照亮一小块的地方,尽管屋子很小。
“你应该年纪不大,三四十岁的样子,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一名老妇人。”
管阔依旧跨着秦杀,但是无迹却在屋外自己溜达,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桌旁,看着那名妇人,道。
木桌大概是因为时光长久的缘故,显现出了黑褐色,那上面的纹络已经很模糊。
“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妇人的神情有些落寞,同时也略微有些忐忑,尤其有警惕与好奇。
“人世间有一些力量,凌驾于身体之外,那些力量很是莫名其妙,但是却真实存在着,我只能够很模糊地感觉到一些,但是却足以让我看出你的真实年龄。”
“你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个管阔,一点也不像,我觉得你是在骗我。”
“我骗你能够得到什么好处?”管阔笑了起来。
“可能会是我想不到的好处。”
妇人沉吟了一下,随后就管阔之前的问题回答道:“我显老,一方面大概是我的那些经历让我心力交瘁,另一方面,只有这样,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