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秋看着那间阴暗杂乱的牢房,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整张脸瞬间就扭曲变形了起来。
他的声音凄厉难听无比,就像是那些被他掐住脖子垂死的猫。
“这是什么意思?殿下,你们想要做什么,小爷我就住在那个猪圈都不如的地方!?”
“不,是关在,不是住在。”李显岳对着他道。
陶秋再次跳了起来,因为双手被缚住的缘故,用脸朝向管阔,咆哮道:“凭什么!?”
“那个傻子住在那里,特意装饰的牢房,小爷我金贵之躯,就住那种地方!?”
李显岳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罪名不一样。他是执行旨意的人,只是行为过当,而你们是闹事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罪犯。”
两名羽林毫不迟疑地强行拖着挣扎着的陶秋,其中一人掏出刚才从狱卒手中要过来的钥匙,把牢门打开,另外一人直接就用力将陶秋给推了进去。
陶秋受到那股大力,弱不禁风的身体往前一跤摔倒,直接就趴在了地上,不知道牙齿给摔掉了没有。
他迅速爬起,撞到牢门上,意识到这一回自己真的是要回天乏术了,一种屈辱感觉难以自抑,他拼命地踢打着牢门,怒吼道:“李显岳,本公子怀疑你滥用权力,我要见纪大人,纪大人在哪里?我要去京兆尹府衙!”
此时此刻,愤怒已经击毁了他的理智,即使是他对李显岳忌惮无比,也难以抑制住他对对方的仇恨,所以直呼其名起来。
当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便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点不对劲,同时隐约有着一种被一头眸光阴冷的野兽给盯住的感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所以在大吼了一阵之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情有些警惕地朝着四周望了望。
他看到管阔依旧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面,朝着自己用手指了指对方牢房的隔壁,道:“找纪大人啊?不是在那么?”
陶秋的神情凝滞了一瞬,顺着管阔手指所知的地方看过去,便看到了缩在角落里,如同一团阴影,一点都不引人注目的纪晓光。
纪晓光阴冷的眸子正在看着他,刚才那种像是被野兽给盯住的感觉,就是来自于对方。
看着那一位一点都不像纪晓光的纪大人,陶秋的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无法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同样也无法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看到纪晓光是怎么了。
“纪大人?”他迟疑了一下,声音有些微颤地问道。
纪晓光没有回答,而是将头继续埋在膝盖里。
陶秋知道自己的询问完全就没有意义,只是作为自己的一种惊惧而存在着,他心里面的震撼取代了愤怒,他开始思考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等各府的公子千金们被抓了过来,然后他破天荒地看到纪晓光居然也被关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要来一场清洗?虽然他并不知道当年隆德年间中秋月圆之夜的血光,但是单单靠想象力,便可以把他吓个半死。
难道,自己的父亲,甚至是祖父,都会像纪晓光一般,就那样在之后被抓进来?
他不学无术,所以想得很多,也很不符合实际,却恰恰很符合他自己的担忧。
从远处进来一名提着篮子的狱卒,对着李显岳和王独施了一礼,便来到纪晓光的身边,轻声道:“大人,吃东西了。”
纪晓光虽然为人圆滑,不过作为和京兆尹府衙有点联系的狱卒,他们对纪晓光倒是并没有任何的成见,反而因为见到昔日的京兆尹大人变成了这副样子,有些感叹。
纪晓光的身体动了动,艰难地站了起来。
那名狱卒打开牢门,将篮子放在大牢里,又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李显岳看了看纪晓光,看得出来他有些诧异。
纪晓光默声不响地晃晃悠悠走向篮子,朝着里面望了望,面无表情地提了起来,退回角落里,开始缓缓吞咽。
说起来,他的这些饭菜,比起那些普通的囚徒要好得多了,应该算是大狱里面的老鹰等人特意为他准备了一番,可是比起他身为京兆尹的时候,真的是不能比。
李显岳的诧异在于他这么多年以来,见到过无数心高气傲的上位者,和纪晓光一般锒铛入狱之后,都会心怀怨恨,精神萎靡,许许多多都起初以绝食相逼,最起码,在周围有认识的人,比如管阔,比如王独,比如陶秋,也比如他自己的时候,是不会踏踏实实吃东西的,然而今天看来,纪晓光对于这一方面,倒是显得淡定了一些。
也或许是从前的那些人,是不甘心于自己的落幕,妄想博取同情心,做梦着还会有翻身的机会,而纪晓光却很清楚自己已经回天乏术,于是也就能够安心在狱中生活了。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纪晓光的那种遭遇,还有篮子里的饭菜,给予了陶秋极大的心灵震撼,这就叫由此及彼、兔死狐悲,他从纪晓光的落寞、纪晓光所吃的食物之中,看到了自己从今往后不知道多少天将会得到的生活,于是一种悲愤也绝望的心理弥漫了开来。
对于他来说,那样的食物,怎么吃啊,那样的牢房,又怎么待啊?
“放我出去!”
陶秋对着牢门砸击了几下,脸色狰狞地大喊。
“放我出去!”
……
他的喊声不停歇,他的脸也是朝着李显岳,大概是他明白,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现在就放他出去,也就唯有晋王李显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