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南吴的身上,所以,晋王李显岳不能输。
关外的原野,坦荡无边。
阴沉沉的天空,如同被墨浸染的大海。
北唐六万精锐严阵以待,就像是亘古矗立在北疆的坚石,与这片天地相合。
大旗迎风招展,宣示着强硬的意志。
大地隆隆,远方,天地一线之处,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阴云,比起天空的阴霾更深。
阿史那沁的精锐游骑到了。
没有任何的阵前叫嚣,耀武扬威,摆弄旗帜,突兀骑兵就像是大山一样没有任何废话地压了过来。
这一点,与北唐和南吴的战斗非常不一样,北唐人和南吴人在打仗之前,会双方严阵以待,甚至将领都会对喊几句,在显示了自己的气势完毕之后,才会开始对冲,然而,突兀人就是这样,他们的大多数骑兵都听不懂北唐人的话,也不想和北唐人废话,他们的回应,就是砍过来的马刀。
几万骑兵如海的汹涌,蔚为壮观,大地烟尘滚滚,不断颤动,就像是末日的地震来临。
当距离拉近的时候,突兀人弓骑兵的漫天箭矢就像是黄果树瀑布一样扑腾了过来。
这里的大多数北唐人,都和突兀人交手过,他们用盾牌把自己的身体护得严严实实的,数不清的箭矢击打上来,不断抖动,最终就像是刺猬。
与此同时,突兀人的轻骑兵,近了。
在唐军后方的弩手默默地等待着最佳的距离,直到那些轻骑兵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齐刷刷地扣动弩机。
机簧弹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与之契合的,是同样汹涌的弩矢。
北唐前方的部队沐浴在突兀人的箭矢海里,而突兀人黑压压冲锋的轻骑兵,也几乎要被北唐的弓弩吞没。
突兀弓骑兵的第二波回应已至。
相比之下,北唐的骑兵比例较小,而且北唐的重甲铁骑不可能顶在最前面给突兀人当靶子,所以前方坚若磐石的步兵摆出严密的防御阵型,留守原地,准备稳住阵脚,抵挡突兀骑兵的第一波猛烈冲击。
他们都知道,自己面对的,将会是狂风暴雨,而面对锋芒,在原地防守才是防止混乱的最好方式。
在北唐军用弩机的强力威势之下,突兀人的前锋伤亡很大,他们的马匹轻快迅捷,士兵也是轻装出阵,虽然在大多数的战斗中,防不胜防,但是,如今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北唐弩箭的覆盖范围太大,而且威力绝伦,一旦射中,后果是毁灭性的。
另一面,顶住突兀弓骑威势的北唐步兵,虽然同样不断有所伤亡,可是他们的装备精良,盾牌宽大,配备盔甲,相比之下死亡的人较少。
但是此时此刻未有太多人会去分析这些,因为,战争结束之前,没有人可以判定胜利的天平会倾向哪一方。
而突兀轻骑的前锋,就这样到了。
不得不说,那真的就是一座大山,或者一阵海啸。在突兀人的眼里,速度与杀伤力才是一切,呼啸而来,呼啸而过,呼啸而去。
最前面的唐军几乎被撞飞,后面的人拼命抵着前面的人,不让阵线后退,马刀挥砍,长枪刺击,厮杀声不绝于耳,瞬间人仰马翻。
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个人恩怨,或许很多人都没有深切去思考那种恨意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这么强烈,大家只知道,这个,便叫做国仇家恨。
我们相爱相杀,这就是世界,这就是民族与民族的利益之争。
人海与人海相撞,千军万马,而后殒灭。
北唐的阵线非常严密,这是晋王李显岳的兵,只要他们横亘在那里,突兀人想要突破然后进入北唐境内,比登天还难。
在双方相撞之后,突兀人的锋芒逐渐减弱,北唐的军队终于开始缓慢往前推进。
那种推进,意味着生命的不断消逝。
突兀人的轻骑前锋开始迂回,近身搏杀之下,他们的速度与迅猛发挥不出威力。
而且,他们不想停留时间太久,遭受破坏力惊人的北唐重甲铁骑合围。
当突兀人的前锋迂回短暂撤走的时候,北唐重步兵踩着满地的鲜血与人马尸体,开始往前横推。
迎面,部署成一片绵延的弧形的突兀弓骑兵在最恰当的射程之内,微微散开,尽量覆盖大片范围,开始发动了又一次的暴风骤雨。
然而,北唐的军用弩在突兀前锋迂回离开的同时,就瞄准了远方的敌人。
双方的远程武器就像是吞吐着火焰的神龙,经行之处,几乎能够让天空都暗下一瞬,而后又亮起。
北唐的步兵顶着突兀人就像是源源不断的箭矢,一步又一步跨过敌人与同袍的尸体,不断有人栽倒在地,再也不会起来。
从空中往下望,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芝麻一般布满了大片土地,不断移动着,那场景,壮观无比。
突兀人像是闪电与猛虎一样的攻势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却。
地面上,尸横遍野,人马相错,血水在阴沉沉的天光之下,变得暗红,一片惨淡。
腐朽与衰败的气息在四野回荡。
一个时辰,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改变无数人的命运,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残了,有的人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打扫战场,只是意味着暂时的终结。
北唐军人都很自豪,可是,他们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多么弱小的敌人,都不能够轻视,因为只要他们的獠牙还在,就可以撕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