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很静谧,静谧得不像话。
这里是长流宫,长流灯火依旧很美。
李惜芸缓缓坐起身来,青丝垂挂,细长的眸子里,睡意全无。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睡不着,今夜太安宁了,比起从前都要安宁,本来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安眠的好夜晚。
她莲步轻移,来到镜妆台前,对着铜镜款款坐下,拢了拢及腰长发,开始梳妆打扮。
她很少会亲自打扮,不过她相信自己打扮起来,会更美。
她对镜梳头,玉指拈起金钗,却忽然顿住了。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小遥站在朱门前,吃惊地望着她。
“公主殿下,您为何不睡?”
李惜芸侧头,倾城一笑,轻声道:“小遥,今夜是你守着,你困吗?”
小遥摇了摇头:“为公主殿下守夜是一种骄傲,小遥才不困呢!”
说完,她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李惜芸转回了秀首:“本宫也不困,既然不困,睡也是煎熬,不如四处走走,看看夜景,长安的夜景很美,却很少去欣赏,实在是可惜了。”
“公主今夜怪怪的。”小遥实在是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鲜红色的长裙穿上,一直拖到地上,小遥牵着李惜芸的手,缓缓走出朱门。
长流宫偏安一隅,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夜晚的星空很美,那种安静配合着无垠星空,便有着一种很特殊的氛围。
李惜芸就像是一朵明艳的花,不说话,就这么仰着头,像是很小的时候,那个向往也很好奇天真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渐渐挂起微笑,想着多年前,那些皇兄皇姐们一起说话游戏的日子,恍惚之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只是那样的日子不会再回还,他们长大了,然后失去了很多的东西。
一名宫女匆匆地提着灯笼,从远处过来,她的娇容煞白着,提着灯笼的手也在颤抖,于是灯笼的光晃得很快。
李惜芸把仰起的秀首低下,眸光平视前方,绝美的容颜上神色平静。
那名宫女跪在地上,娇躯不停地哆嗦,却一时之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在长流宫,李惜芸从来不需要她们跪拜,现在那名宫女主动跪下,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她害怕、她恐惧,大地是最最令人安心的存在,跪在地上,触着大地,她才有胆量说出话来。
李惜芸没有说话,她知道,在现在,让那名宫女自己安定下来然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那才是比较合适的。
小遥却像是有些着急,她看到李惜芸不说话,手脚不安地胡乱动着,不过也不敢先出口询问。
那名宫女的身体颤抖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煞白的娇容,语无伦次道:
“公主殿下,兵……外面好多的兵,把我们长流宫给……给围住了。”
李惜芸的表情僵了僵,随后又变得自然,她挑了挑眉,问道:“怎么回事情,是哪里的兵?”
那名宫女却是答非所问,哆哆嗦嗦地道:“殿下,您的皇兄,秦王殿下他造反了!”
“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兵,就是听说是羽林军,他们没有对我们长流宫下手,围而不攻,只怕……只怕是薛大将军……”
她没有说下去,很多人不相信羽林军会造反,那是因为薛昭靠得住,所有人都绝对地相信薛昭,她们长流宫的人更是认定薛昭将会是她们公主的驸马都尉,可是羽林军已经出动,事实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当人设崩溃的时候,会让所有人都感觉到难以言喻。
李惜芸像是要在她们的面前保持着自己一向的形象,但是她将素手握在一起,又垂到两侧,然后再握在一起,如是几次,似乎不知道应该把手怎么摆才好。
她的声音保持着不颤抖,但是指尖却是颤了几下,说道:“走,出宫。”
小遥看着她,一脸的担心与惊讶,她不觉得现在能够出宫,并且还会是出宫的好时机。
……
……
宫中一片惊涛骇浪,整个北唐的历史进程一片未知。
出了皇城,却一片安静。
这是一个像死了一样的夜晚,长安百姓们有些人难以入眠,那是因为今天白天发生的有关管阔和林府之间的事情,尤其是林海的丧事。
除此以外,像是真的没有任何的事情。
沿着望仙门出去,顺着几条街道前行,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里,光线零星,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
看得出来,这是一座承受着陛下隆恩而显赫的府邸。
闺房的门被轻轻打开,无声无息,寒冷的风吹进了几丝,又被迅速关上的门给阻隔。
中年男子看着床上安详地睡着的那名年轻少女,脸上充斥着温情与慈祥。
那名少女真的很美,长长的睫毛,琼鼻挺秀,很恬静,就像是一朵睡莲,那种安静的样子很让人怜惜。
中年男子看了她许久,往前几步,伸出手,像是要抚摸她的脸庞,却猛然停住,悬在她的头顶,终究没有落下去。
最终,他将一张纸压到镜妆台上的胭脂盒之下,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轻轻道:“春云,对不起,爹是为了大唐,但是我相信,我走后,殿下他会好好待你的,他若是辜负你,我不会放过他……”
他无声无息地走出门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房梁上的白绫处静立许久,站上了凳子。
这一夜,受到陛下无尽隆恩的郝御医上吊自尽,以死谢罪,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