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大门已经被堵得看不见了,数百人凛冽而立,悄无声息,即便路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也没有人往她这里看一眼。
左边金甲黄袍的是左右卫,右边黑甲红袍的是金吾卫,左右分立,中间留出一条通道,看得出来,通道的尽头就是林家的大门。
林嘉若心中狂跳不止。
这样大的阵势,自然不是为她准备的,可是,这是要做什么呢?难道——
她心中一慌,便冲了出去。
长戟双双斜出,格住了她的去路。
“我是辅国大将军之女,谁敢拦我!”林嘉若怒喝出声。
“阿若?”林时生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长戟迅速收回。
紫袍皂靴,金剑玉带,英姿勃发,俊美无匹,那个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是禁军上将军,是辅国大将军,也是她的父亲。
他向她走来时,容光焕发,踌躇满志,依稀当年状元及第时,从午门领头而出的模样。
“父亲,你要去哪里?”林嘉若问道。
林时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眉间微蹙,乌黑的眸子隐着些许困惑,纵然对情况一无所知,她仍是神色沉静,不惧不乱。
这是他的女儿,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他捧在手心疼着的女儿,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大喊一声:“给四姑娘取披挂来!”
他平常是个极和善的人,此时一喊,却充满了煞气。
立即有人跑了进去,不过片刻,就取来了林时生专为她定做的银白软甲,低头奉上。
“拿过来!”林时生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侧伸出手。
他拿着软甲,一步一步走向林嘉若。
林嘉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他靠近。
他身后跟着六名将领,有些她认识,有些不认识,但是也能猜得出来,正三品的官服,都是京城十二卫的大将军。
如果是抓刺客,不需要十二卫全军出动。
她静静地等着他走近,告诉她真相。
林时生亲手将软甲为她穿上,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去牵住她的手,仿佛从小达到每一次的牵手一样,也如同每一次牵手之后一样,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阿若,两年!三年!我们等了很久,幸好,不必再等更久!”
他抚上她的发顶,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在看别的什么。
“沈卿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从他口中缓缓念出,林嘉若心中蓦然一酸。
“姚叔景——”旧伤隐隐作痛,眼眶湿热。
“宋彬——”结痂处再次撕裂,伤口犹在滴血。
不!不止这些!
还有度云大师,还有云林寺的僧众!还有上千名杭州军将士!还有爹爹的理想和清誉!还有大哥哥一年的生死挣扎!还有栀子被迫入宫的屈辱!
一股怒火上冲,她用力地回握了他的手,抬头,面容坚定,仿佛已经准备好了什么。
“阿若,今夜,就可以为他们报仇了!”他欣慰而笑。
酉时过半,日影西沉。
飞骑无数,自东而西,仿佛疾风暴雨,席卷天街,直奔午门。
“阿若,你曾要我做到武将的极致——你知道什么是武将的极致吗?”
紫衣先行,白衣其后,数百兵甲肃穆紧随。
“阿若,我若从文,只欲宰辅天下;我若从武,便要黄袍加身!”
暮色如灰,皇城门下,兵戈冷浸,胄甲生寒。
他当先勒马,眸光亮若朝阳,望着午门下策马迎来的年轻将领,卷鞭一指,道:“阿若,这道门,日后便由我们父女随意进出了!”
而立之年的上将军唇角含笑,眉梢眼尾尽是fēng_liú得意。
林嘉若此时却心中纷乱如麻。
为什么爹爹会选在今天发难?时间如此的巧合,他究竟知不知道大哥哥刚刚入宫,意欲行刺萧道成?
既然爹爹和大哥哥的目的是一致的,那他们可以碰在一起吗?
不!不行!
他们的目标都是皇位!
“上将军!”午门下的数名将领已经到了眼前,齐声高喊,震醒了林嘉若。
随意看了一眼,魏七和林修之赫然在列。
林时生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林修之身上。
林修之抱拳低头,道:“申时正,天子于紫宸殿暴毙!”
林嘉若全身一震,几乎没能握住缰绳。
林修之还在继续回禀:“淮阳郡王于申时三刻半至紫宸殿前;太子于酉时一刻领兵抵达!”
“奉袁舍人之命,所有鹰扬卫守紫宸殿,按兵不动,等上将军示下!”
袁舍人?袁宴?
仔细一算,刚才碰到他时,应该是淮阳郡王刚刚入宫,他已经得了天子暴毙的消息,出宫布置。
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来管她回不回家?便是林嘉若还在憎恶着他,也不得不心生感佩。
那个人,仿佛天生就适合这样风云诡谲的世道。
身旁忽然“噌”的一声清亮,金剑出鞘。
林时生唇角勾起,举剑指天,高声缓道:“太子弑君夺位,残害手足,众将士——随我入宫,诛萧隶!清君侧!”
“诛萧隶!清君侧!”
当年,他在士子之中,可谓一呼百应;而如今,在将士之中,岂止一呼百应。
“骁骑卫!守京城四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监门卫,守皇城四门,只许进,不许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