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孽,还不快快跪下伏法……”
佘赛花幽幽的声音传入杨延嗣耳中。
老杨顿时吹胡子瞪眼睛的埋怨,“老夫教训儿子,你插什么嘴?”
佘赛花翻了个白眼,“你怀疑儿子是妖孽,那就索性把话挑明白了说,藏着掖着的算什么男子汉。”
老杨被佘赛花怼的不轻,气哼哼的瞪了她一眼。
旋即,黑着脸,看向杨延嗣,“臭小子,傻愣愣站着干嘛,还不跪下。”
杨延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仔细品味着佘赛花和老杨的对话。
几个呼吸间,他就大致明白了一些缘由。
八成是老杨觉得他今日里出手太绝,杀心太重了……
“臭小子,为父问你,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杨延嗣跪的直直的,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道:“解释什么?上书弹劾,风闻奏事,乃是孩儿这个左正言的职责。既已发现了图谋不轨之人,自当上书直言,依法严惩。”
老杨皱眉,青筋暴起的大手,拍着座椅的扶手,沉声喝道:“你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绝了吗?”
杨延嗣摊了摊手,“那里绝了?”
老杨瞪眼道:“今日在朝堂上,你紧追不放的死参潘仁美,一步一步把潘家逼入绝境。倒置潘家满门被诛,难道还不够绝?”
杨延嗣愕然道:“这与孩儿何干?谋逆者,诛九族。这是先帝定下的律法。难道爹爹你也要说先帝绝不成?再说了,潘家若没有行谋逆之事,又岂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归根结底,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你!”
老杨伸出食指,颤抖的指着杨延嗣。
半响,瘫坐在座椅上,叹气道:“你糊涂啊!”
老杨低声道:“在这大宋朝,将门一体。你如今虽然入了文臣的道路,但你身上将门的烙印是去不掉的。今日你对潘家赶尽杀绝,一点儿不留情面。来日,我杨家遭难,旁人也会对我杨家赶尽杀绝。
潘家之人,死不死绝,你真当为夫会在意?
为父在意的是,灭潘家满门,是你出的手。
难道你以为这满朝文武,就你杨延嗣一个能人?
潘家有谋逆之心,难道除了你杨延嗣,别人就没办法揭穿此事了?”
杨延嗣眉头逐渐皱起,沉声问道:“爹爹这话何解?”
老杨咬牙切齿道:“难道你杨延嗣入文臣的道路后,就没有三两个知己好友?借他们的手,揭穿此事,岂不更好?
给这满朝的将门留一个颜面,留一个香火情分。他日若是我杨家蒙难,他们也不至于穷追猛打,赶尽杀绝。
大宋顶尖的将门有多少?也就那么几个位置。只会少不会多。
平日里大家都在抱团取暖,抵御陛下和文臣们的攻击。
你这一出手,直接造成了将门窝里反的局面。
一瞬间,把我们杨家,弄成了将门中的异类。
你觉得一个异类,能在这个圈子里存活多久?”
杨延嗣心神震动。
老杨这一番话,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振聋发聩。
杨延嗣没想到,老杨政治头脑不过硬,但是在为人处世方面,却看的这么透彻。
难怪,杨家一介降臣,可以在权贵遍地的汴京城,混得一席之地。
这处处与人为善的心思,虽说不能保全杨家满门,却始终能保护杨家香火不断。
这大概就是,杨家数代死而不绝的原因吧。
只是太仁慈了,太凄惨了,太悲壮了。
太憋屈的活法,杨延嗣接受不了。
以德报怨的那是真君子和圣人。
杨延嗣只想做一个快活的小人。
在杨业这个真君子面前,杨延嗣这个小人感觉到有些自惭形愧。
杨延嗣很想大声的告诉老杨,做君子太苦太累太憋屈。他想要做一个完完整整的小人。
但是他清楚,这话只要说出来,迎接他的就是老杨的大嘴巴子。
“爹,孩儿知错了。”
佘赛花见着儿子服软,就在一旁帮腔道:“儿子也知错了,你就别在埋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阻止不了。以后你们父子在朝为官,小心一点儿就是了。”
“哼!”
老杨冷哼了一声,喝骂道:“臭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佘赛花起身,帮老杨顺了顺气,道:“骂也骂过了,训诫也训诫过了。天色不早了,就让儿子先回去休息吧。”
杨延嗣如蒙大赦,呲溜一下就逃出了正堂。
“你!你!你!慈母多败儿,为夫还有许多事情没叮嘱他呢,你怎么就放他走了。”
佘赛花摇头笑道:“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交代给妾身,妾身回头训诫他。”
老杨瞪着虎目,沉声道:“那你记得叮嘱他,以后遇到事儿,记得留一份香火情分。为夫所料不差的话,经此一事,这将门里的人,只怕要针对我杨家。
以这臭小子的脾气,被人算计了,就灭人家满门。
到时候这大宋江山,还不被他折腾的天翻地覆的。”
“好好好!妾身知道了,妾身一定郑重的叮嘱他。”
“卫国公当初托付为夫的事儿,为夫有些记不清了……你帮为夫想想,和七郎有关的……”
“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明天起床以后再想……”
“……”
老杨和佘赛花回到卧房睡下了。
杨延嗣回到东院以后,也不搭理曹琳,闷头就睡。
整个汴京城的人,似乎都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