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内没有床,在厢房内南边,盘着一个青砖大炕。炕上铺着一层蓝色的褥子,在褥子中间了有个空挡。
空挡里面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制小矮桌。
矮桌上摆着一盏油灯,一个茶壶。
杨七双腿伸直了从矮桌下伸了过去,让矮桌跨在了自己腿上。
他身上盖着一张羊皮毯子,背后靠着一床绣工精细的被子。
被子上面的牡丹花,在杨七后背挤压下,已经变形了。
杨七几乎浑身裹着白布,唯有脸颊和双手暂时被腾了出来。
杨七手里端着茶杯,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示意八贤王赵德芳,坐到炕上说话。
八贤王赵德芳心里正火热,也不拘泥于俗礼,攀上了炕头,一下坐到了杨七对面。
赵德芳似乎一刻也等不了,他上了炕,就开始发问,“三天前你让人带信给本王,说能帮本王?还让本王请王太师出面,死谏三皇弟的过错。你知道,本王手里的筹码不多,用掉一个就少一个。这些都是父皇留给本王保命的东西。”
杨七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盯着赵德芳,平静的说道:“我已经开始帮你了,把三皇子拉下马,难道你不高兴吗?毕竟和你竞争的人,又少了一个。”
赵德芳攥紧了拳头,沉声道:“三皇弟落马,本王固然高兴。可是三皇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真正阻碍本王的,只有二皇弟。”
杨七想去端茶杯,可是听到了赵德芳这话,他一下子没有和赵德芳谈下去的yù_wàng了。
杨七沉吟了片刻,感慨道:“八王爷,如果你只有这么一点儿见识。那么咱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又不是诸葛亮。”
赵德芳愣了愣,反应过来杨七话里的意思后,脸色铁青。
他义愤填膺的对着杨七喊道:“你说我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杨七摊了摊手,好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到现在,你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你还有什么资格,去跟人家争夺皇位?趁早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闲散王爷,混个一生富贵。”
赵德芳很想反唇相讥,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没说出口。
终究是一个有城府的人,在被杨七激怒以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很有可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迅速的调整了心态,脸上挂上了一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面具。
他像是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石像,平静的坐在杨七对面,淡然道:“你说本王弄不清楚自己的对手,那么你能弄清?”
杨七把赵德芳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于赵德芳这种变脸的绝技,他心里真的很敬佩。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东西。
面对赵德芳的发问,杨七也没有任何迟疑,痛快的说道:“当然了,你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什么大皇子,也不是什么二皇子。你真正的对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光义,一个是三皇子。唯有搬倒了这两个人,你才有资格去拼一拼。”
赵德芳心里疑窦丛生,脸上却毫无表情,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三皇弟会是阻碍本王道路的威胁?为什么你又会认为,大皇弟和二皇弟不会对本王颤声威胁?”
杨七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吹开了飘荡在茶水上方的茶叶,细细的品了一口,说道:“首先,大皇子已经从储君之位上掉下来了,如今有身染恶疾,疯疯癫癫的,肯定不会成为你的对手。
至于二皇子,即便是对你有所威胁,也不需要你出手。只要二皇子坐稳了储君的位置,他身后的那些个兄弟们,就完全可以帮你代劳,除掉二皇子。
所以,面对二皇子,你只需要坐以待毙即可。
相对而言,三皇子才是你的心腹大患。一旦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失去了皇位继承的资格。
那么首当其冲受益的,便是三皇子。
其次,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位太子坐下来,你二叔的江山,也差不多就坐到头了。
三皇子在这个时候顺理成章的登上储君之位,只需要熬过很小的一段时间,他就能够登上大位。
而且,朝臣里,特别是那些个文臣们,背地里都看好三皇子,所以有很多人已经暗地里选择投靠了他。
他在朝中掌控的力量,已经远超过你们这些兄弟之间的所有人。
你说说,他的威胁大吗?”
杨七一席话,分析的细致透彻,甚至告诉了许多赵德芳不知道的事情。
赵德芳仔细推断了一下,觉得杨七说的没错。
三皇子确实是一个心腹大患。
而且,三皇子府上还有一个三王妃。
这是一个极有手段的女人。
传闻,三皇子能够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背后就是有她帮忙。
赵德芳拱手向杨七恭敬的施礼,道:“先生,你说说,时至今日,本王到底应该怎么做?”
杨七笑眯眯说道:“养望……”
赵德芳闻言,苦笑道:“先生,本王就算把名声养的再大,也无济于事。只要到时候,二叔一道旨意下来,就有千军万马冲到本王面前。
到时候,本王纵然有再大的名望,也难逃一死。
当年,我皇兄的名望不小吧?还不是难逃一死,最后自缢身亡。”
赵德芳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难免有些唏嘘。
赵德昭的死,在汴京城里,已经成为了一种禁忌,很少有人能像赵德芳这样,坦然又苦涩的提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