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的一应山川河流,城池要地,全都纤毫毕现,从旁边观瞧,就好似微缩天地一般的沙盘两边,本该是势不两立,形同水火的两个人,却是安静地相对而坐,不知道的,只怕还当两人是熟识的朋友。
顾苍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张因为自己身上的血肉枯萎,光是一把骨头搁在上面导致有些硌得慌的硬木椅子上,双手搭在膝前,偏着头看向对面的许锦棠,脸上满是温暖的笑意。
“何不温一壶热茶?”
许锦棠这时候哪儿来他这样的雅兴,再者说看着对面这位爷,他也喝不下去什么茶水,当即冷哼了一声,开口讥讽道:“要不要我再让下人给太子爷再端上一些佐茶的小食?芝麻糕?还是肉脯?当然了,也得你吃得下才行。”
顾苍嘴角一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饱含深意地叹息道:“哎,你呀你呀,其实就是心太急了。”
说罢,他也不管许锦棠究竟能不能理解这句话,甚至都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而激怒对方,而是一伸手,自顾自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暖玉小瓶,巴掌大小,可爱至极,在拔开木塞的一刹那,立马就有一道红色的烟雾从里面飘了出来,整个屋子里,一瞬间遍是氤氲的香气,哪怕只是吸上一口,都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暖流从鼻子进来,一直流淌到了身体里。
他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小瓶子,苦笑了一声,无奈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已经吃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许锦棠也没去看他,只是非常警惕地用鼻子嗅了嗅,坐在原地,眉头微蹙。
顾苍在因为脖子一直佝偻着不舒服而稍微抬起头的时候,余光刚巧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忍不住笑着解释道:“放心,我先前说了这么多话,又主动屏退了手下人,可不是故意让你放松警惕,好找个机会药了你,最起码我没必要以身犯险来做这种蠢事,实在是不值当,此物的确是好东西,这可是我四弟耗费了大力气,才终于请人炼成的丹药,主材那可是从东大陆特意运来的大补之物,无价之宝!”
说罢,他又复低下了头,一只手接着,然后非常小心地抖了抖握着暖玉小瓶的右手,倒了两颗火红色的丹药在左手上,其正是当初他父亲,也就是大凉当朝皇帝陛下顾懿的诞辰,在后宫举行家宴之时,顾海呈上的贺寿之礼。
顾苍抓起来将其塞进了嘴里,一仰头,就已经吃下了一颗,而一只手捏着另外一颗,看向许锦棠,好心问道:“吃么?”
许锦棠皱着眉,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在稍稍犹豫了一息的时间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担不起这份情,太子爷今天想说什么,就早点说吧。”
接着,他实在是又忍不住多补了一句:“算我这个曾经做臣子的多一句嘴,以你现在的情况而言,服用此物,无异于直接吞毒。”
顾苍正在将另外一颗倒多的养神丹重新塞回瓶子里,同时嘴上也在慢悠悠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没办法,你也看得出来,其他的东西,我已经吃不下去了。”
许锦棠眼睁睁地看着一股柔和,但十分显眼的红色光芒,沿着对方的下巴处往上升腾而起,最后在头顶汇聚成了一团红色的云朵后,又瞬间消散,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再度扩散开来,他暗赞了一声果真是不可多得的神药,同时半是惋惜,半是嘲弄地道:“你现在连最基本的药性都留不住了。”
再看顾苍这边,原本服下了丹药之后,就一直在闭目等待着消化药力的他,突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鲜艳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他再度看向许锦棠,神采奕奕地道:“好了,劳累许将军在旁边等了这么久,我等的消息应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许锦棠微微一愕,还没有说话呢,陡然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扣门声。
“大将军!边关急报!大将军!边关急报!”
许锦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猛地扭过头来,却只看见顾苍脸上那副意味莫名的笑容,他心中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可一向骄傲的他,还是强行压下了主动问询对方的想法,而是朝着外面沉声道:“进来吧!”
外面的人闻言,赶紧就推门而入,一跨进了屋中,陡然见到屋里竟然罕见的有两个人,顿时吃了一惊,可还是马上向许锦棠抱拳行礼道:“边军军使,参见大将军。。。。。。”
说罢,他又很是小心地抬起头,明显有些迟疑地看向了正坐在大将军对面的,那个相貌风度翩翩,就是脸色有些不太正常的年轻男子,抓耳挠腮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许锦棠是认得他的,因为对方就是平日里为他传讯的斥候,见他还在犹豫着该如何向顾苍行礼,心中本就有些烦躁的许锦棠,当即摆了摆手,招呼道:“别管他了,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是!大将军!”
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小斥候,只觉得今日的大将军,突然好像变得好说话了几分,但因为军情要紧,他耽误不起,一时之间,也来不及想其他,赶紧先规规矩矩地将手头那只插了羽毛,一直被他揣在怀里的卷宗给递了过去。
一支涂了金漆的羽毛插在上面,表面这是最紧急的军情,几个月前,卫晋联军一同攻入燕州,当时燕州往朝廷传讯时所用的,便是这样的标识。
许锦棠一见那根金色的羽毛,顿时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