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收拾干净的马家村祠堂里十分安静,在马家村列祖列宗的牌位的注视下,老医师一个人在不停地忙碌着,重新穿回了那副遗落在地上的普通士卒甲胄的靖龙左手扶着剑,沉默地守在边上,等待着随时可能的命令,至于那名碍眼的村妇,则早已被驱赶了出去。
整个祠堂里,只有顾玄,靖龙和老医师三人罢了。
“啪嗒!”
取下的箭头被老人小心地丢在了一边的铜盆里,落入水中之后的箭头瞬间就染红了一大片。
开骨取箭,这是何等的痛苦?
顾玄使劲地咬嘴里防止他伤到舌头的白布,咯咯作响,强忍住那从筋骨上传来的锥心疼痛,他浑身颤抖着,满头是汗,却硬是没有叫出声,等到那好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脑子里的刺痛感稍微减轻了一些,顾玄才终于松开了嘴里已经咬穿的白布,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老军医从容地在伤口上敷上了靖龙从京城里带来的药,然后取出针线,简单地用开水冲洗,再以烛火烧灼银针之后,这才埋着头,仔细地为顾玄缝合上了伤口,等到剪开线头,又细细地检查了几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满脸疲累地开口道:“王爷,可以了。”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顾玄也松了口气,虽然脑子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恍惚,左臂跟麻木了一样使不上劲,但还是强撑着从简陋的床榻上爬了起来,单手撑着床板,满脸虚弱地给老医生道谢:“多谢先生。”
老军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一边收拾着药箱和器具,一边转过头道:“王爷无需道谢,这都是老朽该做的,之后王爷只需好好休息即可,只是为免留下暗疾,接下来几个月恐怕都不能再动用您的左臂了,等到筋骨重新长好便可痊愈了。”
眼看顾玄还想道谢,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守着的靖龙突然开口道:“还请先生暂且回避一下,好去安抚一下外面的将士,让他们再等候一二,在下与王爷还有要事相商。”
老军医丝毫没有恼怒对方弄好了事情就要赶人的态度,反而是点头答应了一声,又十分郑重地向顾玄辑礼,然后才背着药箱,从容地走了出去。
靖龙跟着一起上去和上了门,小心地捏着刚才从顾玄的左肩上拔出来洗干净的箭头,皱着眉跑到了顾玄的面前,神色十分严肃地开口道:“王爷,这箭头有问题。”
“有何问题?”顾玄此时还很是虚弱,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无力思考,眼看老军医已经离开了,没有责备靖龙的不近人情,而是又趴回了床塌上,听到靖龙的话,顿时有些不解地问道。
靖龙注视着手里的箭头,开口解释道:“这可是铁质的箭头,那些马匪哪里来的这种箭矢,我凉国朝廷早有规定,民间的铁匠铺子是不能私自铸造兵器的,箭头自然也包含其中,这是为了防止下面的人偷偷持有武器,破坏治安,行凶杀人,甚至威胁到朝廷,而且这些年这道法令在二公子的推行下,查的极严,更加不可能有铁匠铺敢给马匪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打造箭头。”
“他们能自己开炉铸造么?”顾玄趴在床上,皱眉问道,他本不该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也实在是因为此时太过虚弱的缘故,无力仔细思索。
靖龙听到这问题也愣了下,直到看到了床上顾玄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终于明白了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发现实在是事关重大,他也顾不得继续待在这里打搅顾玄休息,赶紧解释道:“完全不可能,就算有铁匠当了马匪,也没那能力自己开炉铸造武器,虽然幽州内部靠着边境这一块马匪纵横,但因为朝廷时常展开的围剿,基本上都是小规模地在各处流窜,并不敢驻扎在一块地方不动,所以定然不可能自己开炉铸造,更为关键的问题在于另外一个点。”
靖龙顿了一下,把手里的箭头举起放在了眼前,仔细地旋转观瞧了半天,这才继续道:“箭头的工艺很复杂,并不是随便找个普通的铁匠就可以完成的,要专门的模具和矿石,而且这箭头的样式也不是咱们凉国军中的,我在军队里待过,可以确认这一点,这箭头的式样,开槽的方式,并不是粗制滥造,我觉得有大问题,而且那个伤了王爷的麻子脸,我和他对了两招,这个人从行为上来看就绝对不是那种走投无路的亡命匪徒,他的招式,是军中的招式,而且他的口音,也很奇怪,虽然说着幽州河东郡这边的土话,却不像是我们幽州本地人。”
顾玄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十分惊讶地说道:“你是说他曾经是个军人?而且是别国的军人!”
靖龙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是的,不光是他的口音,招式,行为等方面有破绽,最关键的就是他手中箭矢的来源问题,那些沙漠里的异人们更加没这种工艺,这只可能是从邻国弄来的。”
箭矢是军器,式样是很有讲究的,怎么样去做到杀伤力最大化和再次回收利用,是朝廷工部下属的玄机营一直与边军合作研究的方向,各国都有类似的部门,只是名字各不相同而已,所以每个国家军队中所使用的箭矢绝对是不一样的,同样,如此制作精良的箭头,就一定不是一个普通铁匠能制造出来的。
还趴在床榻上的顾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脑子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是说,他有可能是别国故意派来的?”
靖龙皱着眉,也不敢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