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森杰收的三个入室弟子自然皆是天资不凡之人,都是家里头的宝贝疙瘩,个个主意正、又好强,这些年处下来倒是没听说有闹到过红脸,胤禔是三人中身份最高的,素来心思深沉,又有弟弟,想来也是有做长兄的自觉;胤礽身份低些,即使有贾将军那样宠护,然有贾太君那样的祖母,想来察言观色也是不差;只是,穆诚,他眼瞅着长大的孩子的脾性他最是了解,思量重啊,这几年他不过听穆诚不知是抱怨还是嗔怪的念叨过几回他的同门,那语气老成的让他只觉惆怅,这几个,不是亲兄弟,情谊上倒是胜似——
水泱蓦然抬眼,正好撞见方森杰的眼神,直觉心口郁气上涌:他这是在教导自己如何为兄做弟么?
这兄友弟恭可不是一个人想做就能做成的!
仿佛陌生人一般的兄弟又不是他想要的!怎么谁都把这个帐算在他的头上!
水泱咬了咬牙,面上却是带着笑微微颔首,启唇道:“早听闻两位先生的才名,还望两位先生不吝赐教。”
“草民自当尽力而为。”方森杰执起书册,遮住自己的叹息:这太子瞧着是个好脾气,性子却是跟水家人一模一样,死犟!
水泱早将四书五经读过数回,初时尚且抱着挑剔的心思听着那二人辩论着讲书,渐渐的就舍了旁的心思,专心于书论,在方霍两人熄声互瞪之时偶尔插言一二,最后成了三人论书。
胤禔以手支颌,频频颔首:不得不承认水泱的书确实读得好,难不成这太子是按着学问挑的?
霍青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脖子:他两辈子都不明白那些读书人到底为了什么争辩,引经据典长篇大论,他们最后还记得自己最开始是为了啥争起来的么?
穆诚满眼崇拜的看着水泱:两位先生论书的时候气势极盛,一般人哪里受得住,果然不愧是太子哥哥!
胤礽掐着自个儿的手:他好想说说自己的观点啊!幸好他所想好些都被水泱提了出来,不过,他和水泱在书论上的见解真不是一般的心有灵犀呐~谁说水泱跟他没关系,他都不信!
门外,何良瞅着手上的托盘里的汤盅叹了口气,他自然晓得这汤凉了便没了效用,不过,他已经很久没见太子这般神采飞扬过了……就再等一会儿,大不了重做一盅。
待三人谈说尽兴,旁观四人已然将不知是谁偷渡进屋的一碟子点心分食尽,瞧着那四个眼观鼻鼻观心的人,方森杰只觉面上作烧:为师不严,丢人啊!
霍华星倒是笑了:都不错,知道不能亏着自己,很有他的风范,不过,想也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水泱瞅瞅同那三个一脸淡然截然不同的面色微红的穆诚,叹口气:诚儿老实,定想不到这些;霍青从未来过此地,无人相助;胤禔虽是主人,但北静王府规矩甚严,仆从也不敢如此逢迎;也就胤礽这个善用身份的小子有这个胆子!略一想象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可怜巴巴的盯着外头侍立仆从的模样,水泱不由得抿唇一笑。
不说被胤礽塞了满口点心的穆诚如何羞愧懊恼,霍青和胤禔这两个经了两世的人也觉着不自在,又不是忍不得,怎么被胤礽一示意就照办了呢?
而且,你把东西弄进来了,怎么不想法子把空盘子弄出去呢?
被哀怨的眼神瞄着的胤礽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儿:还真让爷伺候你们几个啊?把吃的给你们弄进来就不错了!还是说忘了爷挖坑不埋的性子么?
到底是方森杰抵不过这尴尬,提笔写下题目要几人细细参详,端茶送客。
几人行远仍是能听到霍华星的笑声,霍青叹气:他在胤礽面前怎么就是保不住面子呢?
他身边的胤禔则盯着前头走在胤礽和穆诚之间的水泱,磨了磨牙:水泱,这魔星怎是你这点道行能招惹的?看你将来不后悔!
水泱毕竟是来向方霍二人请教书论,并借那比试拢一拢天下读书人的心;霍青也需借几日后的比试崭露头角以确保自己的世子头衔,旁的些许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除却在那一日发生了些让人忍俊不禁的小插曲,在松瑶书院比试之前的日子里,北静王府中平静一如往昔。
松瑶书院比试那一日可谓盛况空前,书院四周有御林军守卫,书院一街之外往来马车尽皆富贵,如此阵仗倒也没让百姓暗地里唾口水,反而有些得意洋洋:贵勋子弟任是学问再好,也是不得在松瑶书院住下,寒门布衣只要是入了这松瑶学院的门,不说纸笔书册的费用,便是饮食衣冠亦不必忧心。这可是逆着国子监的规矩来的,怎能让平民百姓不暗里喜欢?
步下马叉,贾珠看着前行之人尽皆独自一人往,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书童,心不由得一沉,迟疑一瞬,到底回身,对马车低声道:“太太,此行规矩仿佛如此,不如将那提篮精简几许,儿子自己去吧。”
王夫人使劲儿揉了揉手上的帕子,深吸口气,道:“就依珠儿的。”
贾珠松了口气,命书童将篮子放在马车上,拣出几样觉得用不上的物件,同王夫人说了一声,便往书院而去。
看着贾珠独行的背影,王夫人恨恨念了念胤礽的名字:好个冷心肠的小鬼!到底是一支血脉的兄弟,如何就不能遣人知会一声?她也好为珠儿备上些再好的物件儿!
想着贾珠身子不好,王夫人忍不住隔着车窗布帘往外看,却见宁国府的贾蓉与贾蔷提着兜篮步履匆匆而来,忍不住便出声唤道:“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