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参汤的味儿,再想到之前那盏参汤,水郅皱皱眉,就见胤礽面上浮现无奈神情,将那一勺汤送进口中,又舀了勺汤水送到他唇边:“请皇上放心。”
水郅见他动作本就无奈,听着胤礽的话,更觉无奈,这孩子说话总是这般言简意赅的气死个人,不过也好,原来昨夜种种不过黄粱一梦,只是他梦中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仿佛一切都该是那般模样……幸而眼前这不是他梦中的那个一无是处的贾琏,证明了那只是黄粱一梦。
这个殿上被他钦点为文探花,武榜眼的男子并非那梦中醉生梦死全然依附父祖荫庇的无用纨绔。而他的希祉,虽然同他有些疏远,他们父子却也没有梦中的反目成仇……
饮下一盅蜜水,水郅已然恢复些气力,听见又有侍从近前,闭上眼不予理会。
胤礽看着水郅的模样,想了想,将碗匙在托盘上放好,捧了出去,接过刘景手中的托盘,转回身,取了方桌,安置在床上。
水郅睁开眼打量着,忙活着布菜的男子,微微苦笑:为何他竟是一直没有察觉这个孩子同旁人的不同,骄傲恃才的学子朝臣他不是没见过,面前这人的骄傲却是同他们不同,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藐视众生……明明这人身上的气息同水泱那般相似,两人站在一处仿佛那双生之莲,不过是一盛开在白昼,一静静绚烂在夜半十分。
胤礽对水郅的打量眼神也不以为意,只细心的将一应用具摆放好,正准备退去一旁站着,就听水郅哑声道:“服侍朕用膳。”
胤礽沉默一瞬,暗自磨牙,他又不是他老子,竟然就这么使唤他!只是瞧着水郅如今的憔悴模样,不过是天命之年的男子,竟是苍老如斯!虽然不喜他对水泱的苛刻薄情,到底面前这位帝王对他的纵容重用,仿佛能看透他期许着什么,想要什么……
心下暗暗一叹,胤礽默默端起白瓷碗,舀了勺粥送到水郅唇边。
水郅心情略好些,张开口。
看到水郅用尽了一碗粥,胤礽唇边浮起一丝笑,水泱该放心了吧,能吃下东西,水郅还是有大把的年头去活。
水郅阖眼听着胤礽低声唤了侍从进来收拾,待得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消失,方才睁眼去看坐在床边的青年。
剑眉星目,瞳子似夜,觑不见深处情意,似笑非笑的薄唇,玩世不恭的神情,难怪霍百里不喜欢他,谁会喜欢同自己的伪装如此相似的人呢?
无情人人便要做多情眼,有情人却练就无情瞳。
想到那一日宫中的混乱,还有胤礽半拥着水泱将他护在身后的动作,水郅终究舍弃了迂回的试探,索性直言。
“昨夜朕做了一个梦。”
胤礽眼睫颤了颤,唇角勾了勾,恭敬道:“臣愿闻其详。”果然刚开始的时候是在装睡!
看着胤礽面上一闪而过的忿忿然,水郅心下暗嘲自己的不打自招,却也不愿再想这尴尬,转而将梦中见闻精简说来,关于水泱,关于北静王,还有荣国府。
听过水郅不带感情的叙述,胤礽怔怔片刻方才回神,这……虽然水郅所言的皇家事同他前世经历不甚相同,然而,刨除细枝末节,竟是他那一世的映像!
看来那道人和尚并非满口胡言,那什么警幻也并非他荒唐一梦!
胤礽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这诡异的相似会不会在将来重合了轨迹,幸好理智尚在,还记得自己这是在水郅面前,垂下眼,声音平静:“皇上,黄粱一梦岂可当真。”便是天命当真如此纂刻,他也要为水泱改命,这一世,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在意的人!
水郅本也不欲同他辩说此事真假,他心中最介意的乃是另外一事:“瑾安,希祉可是在怨朕?”
胤礽的心霎时一冷,果然,说到底他们还是一样的!
抬起眼,胤礽一双寒水瞳不见丝毫波澜:“皇上多虑了,太子怎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水郅出声截断胤礽的话,满面疲惫失落,“一直以来朕最喜欢的孩子就是希祉,可是朕并非只有希祉一个儿子……希祉却因此同朕生分许多,不肯似幼时一般全心依赖着朕,这个梦让朕很难过,水汨水汶确实招人喜欢,可朕宠着他们却也从来没让他们越过太子,为何后来太子竟会以此为由同朕父子情绝?!朕从来没想过要让太子的兄弟替代了他,朕曾发誓要给一直信任朕的希祉最好的,让他目极天下--”
“父佑子,子敬父难道不是应该的?你在希祉一无所知的时候定下这等有失公道的誓言,先伤了人心,又怨人不信,真是可笑之极!”胤礽面上虽然在笑,声音却是冷极,都是这样,康熙皇帝也是这般想法!没让他宠着的皇子越过太子?众皇子的对太子之位的虎视眈眈,朝臣的拉帮结派他竟是瞎的不成?!全心依赖?我当年何曾没有全心信赖那人?那人又是如何对我?!他那梦中的太子何曾在皇帝面前遮掩了自己的真心想法?他得到的又是什么?凭什么在我们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定下我们的命运,明明被立为太子,与兄弟之间划出天堑,孤寂多年,只为达到这人的期望,最后却落得不悌兄弟的罪名!我们凭什么不能怨恨!
“刺啦--”刺耳的布锦撕裂声传来,胤礽心下一惊,抛开心中杂念,甩开纱帐,冲了出去,只丢下一句话:“原来皇上却是一直信着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