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道上的游客拼命的推搡着前面的人,女人和孩子的哭声连成一片。
李妈妈还想去收拾抽屉里的现金,被李钰硬拽着从小门出去,沿着养牛场后的小路拼命往山上跑。
跑到一半就遇到了从山上挤下来的李爸爸,李爸爸看见李钰和李妈妈,长舒一口气。带着人沿着小路赶紧上山。
等到了山上的牛棚,李妈妈坐到喂牛的干草堆上,气还没喘匀就突然拍着大腿开始哭,把李钰和李爸爸吓的,赶紧问怎么了?
问了好几遍,李妈妈才痛不欲生的大声喊,昨天刚提的现金还在床垫底下压着没拿出来。
李钰……
等水稍缓,李妈妈就硬是拉着李爸爸下了趟山,逼着李爸爸下水把店里的现金摸了出来。
她其实还想让李爸爸去把山下家里床垫下的一块掏出来,但奈何水实在太大,只能遗憾作罢。
晚上喂完牛,坐在牛棚里又开始心疼店里那些被淹的奶馒头。
李爸爸生怕李妈妈再一个兴起又拉着他让他下水去捞馒头,赶紧跑着说要去外面问问情况。
外面的情况着实不太好。
水已经淹过了镇上大半的景区,人多,水急,游客只顾着一个劲的挤着往山上跑,上山的景道上发生了很严重的踩踏事件。
现在,村里的书记正忙着组织山上幸存的男人下水救人。
可也只救上来了寥寥几个,因为被踩踏的大多是老人,孩子,女人,一旦被踩倒,基本就爬不起来了,等人群过去,山下奔腾的海水直接跟着涌上来。
人都被卷走了!
组织大家去景区救人还说的过去,但让人下水去山下救人,这就是在扯淡了,这年头能当上村书记的都是人精,肯定不会出头去揽这出力不讨好的事。
只是组织了几个民兵在山脚景区的水边巡逻,然后就跑去忙着安排山上的幸存者。
村里不少人家在山上都有老房子,虽然条件不太好,但住一住还是可以的,就算没有房子,也可以去找相好的村人和同族借住,村书记主要负责安排的是山上幸存的游客。
山上幸存的游客人数不少,虽然没有原来的村人多,但也有上千人,看见这么多人,村书记又乐又愁,乐的是还有这么多人活着,愁的是这么多人住哪?吃什么?
带着人把山上的老村委大院收拾出来,老人女人孩子进屋,男人就都在院子里打地铺。早前山上的地不值钱,村委会的房间不多,但好在院子够大,临时挤一挤,勉强能塞进去五百。
剩下的,村小学三百,没人的旧房子一百,最后的一百被村书记带着,厚着脸皮安排在了相熟的人家。
受了灾,大家都互相体谅,只是临时住个一天两天的,村里人都没二话,只要是上门的就不会往外赶,吃饭的时候也会多准备一副碗筷。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住就是将近两个月。
救援迟迟不到,存粮也快耗尽,村人和山上游客的磨擦也日渐增多。
李钰骑着牛上了山,失望的关掉收音机,拆掉电池放进上衣口袋,跟民兵巡逻队相熟的叔叔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北岭的菜地。
秋分了,为了以后的生计口粮,村里人都想办法倒腾了麦种和菜种,在山上属于自己家的菜地里种菜种粮。
两个月过去了,悲伤再浓也得面对现实,不管是游客还是村人,都逼着自己从丧亲的悲痛中走出来,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活着。
活着,生物本能最基本的需求,放在以前大家甚至都不会刻意去关注,因为满足它的条件简直是太简单了,简单到大家都理所当然的忽略它还可以变成问题,但现在,活着,不是有品质的活着,只是简单的吃饱穿暖,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天天就知道瞎捣鼓,也没见你捣鼓出什么有用的,以后少往山下跑,你没看那些赖皮饿的眼睛都冒绿光,小心哪一天把你抓去拆骨下锅。”李妈妈看李钰慢吞吞的从牛背上下来,瞪眼吓唬说。
李钰把牛系在地头的桑树上,不服气的翻翻眼,嘴里小声嘀咕:“哪有那么夸张。”
李妈妈气的隔空伸手点点她,“怎么就夸张了,再说我是担心你吗,我是担心我的牛,要是哪天牛丢了,哼哼!”伸手把手里的白菜种子塞给李钰一把,转头背着身子喊:“别闲着,帮忙点种子。”
李钰怕再被喷,老实低头跟在李妈妈身后点种子。
但就这样李妈妈还时不时的回头念叨,让她仔细,不要点多了,这种子来的不容易,是她面子大,从谁家谁家借来的云云……
李钰就一边点着白菜种子一边听她妈炫耀自己在村子里的好人缘。
就在李钰听的想要提醒她妈说话也耗体力,晚上容易多吃粮的时候,李妈妈闭嘴了!
李钰挺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她妈,心想这太阳还没落山呢,就看见李妈妈用又愁又恨的眼神看向她身后。
小声说一句,“又来闹了!”然后就大声招呼另一头埋头刨坑的李爸爸:“赖皮们又来了,你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赖皮,李妈妈给山上幸存游客起的外号。
李爸爸放下手里的锄头,皱眉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匆匆跑过去了。
周围地头上的男人也都跟着一起过去了。
附近的几个女人也都跟着聚过来,站在地头上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着。
看着远处对峙,火药味十足的两群人,李钰心里不安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