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样子,陈大河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貌似这时候的人还真这样,不只是八十年代,再往后的九十年代也一样,什么挣钱就做什么,也没个规划目标。
连想是怎么来的?那是计算机所的领导想搞点体外项目赚点小钱,好补贴所里紧张的开支,就丢了二十万给老柳做启动资金,而老柳拿着钱却不知道做什么,便跑去做倒爷,结果不到两个月就被骗走十四万,用他自己的原话说,那真是要死要活的时候,正是吸取了这次教训,以后才一心一意做,成为八十年代少有的专一公司。
连科研单位都这样,其他人更不用说,再过十年嫌钱多的老马不也一边做翻译社一边摆地摊么。
好吧,如果说这是因为创业艰辛不得已而为之,那后来的万可做大的之后,有投资者问老王,你们家主营业务是做什么的?老王竟然无言以对,因为万可的经营范围太广了,几十家关联公司,什么赚钱做什么,能有什么主营业务?
不是一家两家这样,而是绝大部分的公司都如此,看见市面上什么最火,要不了两年一大批跟风企业就能把那个项目做烂,要不那时候怎么媒体专家都说国内难以诞生百年企业呢。
陈大河手上的公司虽说也有点杂,但是杂而不乱,每颗棋子落下去,都会有相应的上下游行业布局,时机一旦成熟,很快就能独立出来成为一家单独的集团公司,琼斯文化是这样,后来的粮食集团,矿业集团也是这样,再一个这些公司也并不是由他直接管理,他只管寥寥几个管公司的人,在时间和精力上也能负担下来。
更准确一点说,陈大河靠文化产业起的家,在赚到第一桶金之后,他的主业慢慢开始转向风投,只不过别的风投是在外面找项目,而他是自建项目,有点上下一把抓的意思,没办法,谁叫现在市场大却项目少,但不管怎么说,主次他还是能分得清的,另一个在投项目的时候,他一定会先找好负责这个项目的人,否则不如不做。
若是像张铁军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还什么事都抓自己手里,最后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把自己累死公司再甭,要么把公司玩崩自己再死,这就是后来九十年代民企大潮退潮之后,幸存公司不多的原因之一,潮头飘久了,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能不摔下来才怪。
所以这时候,他不得不给张铁军提个醒。
“铁子,”陈大河抄起自己的紫砂壶喝了一口,抬起头看着他笑道,“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特点,比如你的批和市,那属于流通业,做的是供应链,赚的是差价和账期收益,而车桥厂呢,那是工业,玩的是技术,讲的是规模,再来一个玻璃工艺品,那个更扯淡,卖的是创意,创意是什么?就跟画画似的,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你要想把赚钱的可能性做到最大,就得去做市场研究,那又是个累人的活儿,
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公司小的时候还好说,大了之后呢?你管得过来么?五花八门那是游兵散勇的杂牌军,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杂牌军改造成清一色的正规军。”
“杂牌军改造成正规军?”张铁军眨眨眼,“我觉着挺正规的啊,好多单位还不如我呢,别的不说,就部队里面办副业的都一大把,难道那也是杂牌军?”
“这不是一回事儿好不好,”陈大河囧着脸,“打仗他们是正规军,商场上就是杂牌,懂?”
“明白是明白,”张铁军咧嘴一笑,“问题是现在大家都这么做啊,要是我知道这个能挣钱,却白白拱手让人不去做,这钱不就让别人给挣了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陈大河长叹一声,丢个他一个眼神自己去体会,抄起桌上的钥匙就往外走,“你自个儿玩吧,我有事先出去。”
“不厚道,忒不厚道,”张铁军拔腿就追,“哪有你这样当主人的,把客人撂下自己出去,咱老北人可没这种不良风俗。”
“就你还客人,”陈大河嗤之以鼻,“哪回过来不顺走几样东西,跟个土匪似的,没轰出去就不错了。”
“哎哟,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张铁军脸皮厚,就当没听到,反而喜滋滋地说道,“这回回来没带什么稀罕玩意儿?”
“甩着两个拳头回来的,”陈大河亮了亮手腕,“砂钵大的拳头要不要?”
“屁,你这最多酒碗大,”张铁军也晃了晃爪子,“这才叫砂钵大!”
陈大河瞟了一眼,就一小鸡爪子也敢亮出来,他这脸皮到底是怎么长的?!
走到车库拉开门,陈大河骑上侉子就准备开出去,张铁军连忙将他拦住,“没棚没顶的,坐我的吧。”
“免了,”陈大河摇摇头,“你那铁壳子太闷,还是这个透气,舒坦。”
家里本来有两辆车,一辆路虎揽胜现在换给了茜茜坐,这个平稳一点,更安全,她原来那辆吉普则让孙老爷子开走了,车库就剩一辆边三轮在。
带回来的那辆法拉希尼还在飞机屁股后头放着呢,那东西可不敢轻易开上街,等外事牌照下来换上再说。
“嘁,不懂享受,”张铁军甩甩搭住眼帘的长,扭头就往自己的吉普车走去,原来开的那辆桑塔纳是他家里老爷子的,早就还回去了。
“回来,”
陈大河突然将他叫住,满眼认真地说道,“铁子,我刚才的话你好好想想,现在你的公司规模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