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日短而夜长,下午六时不到,暮色便开始苍茫起来。徐晋坐在马车上,心急如焚,催促道:“三枪,再加快一些。”
其实这时马车已经跑得很快了,谢三枪再挥鞭抽在马屁股上,马车便像飞起来一般,大力地颠了一下,车内的徐晋差点就撞到了车顶,连忙抓住座位。幸而,现在街上行人稀少,半炷香不到的功夫,马车便来到了长安右门外。
徐晋向守门的宫卫表明身份,然后带着谢三枪进了宫门,在一名小黄门的引导之下匆匆往乾清宫赶去。
本来徐晋已经下班回到家,准备美滋滋地休上七天假期的,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便收到宫中传诏,说芝儿落水了,而且还是因为和皇上在太液池中试验水雷造成的。
这下不止徐晋,就连谢小婉、费如意和费吉祥都花容失色了,芝儿竟然和皇上在太液池中试验火器,这也太胡闹了吧,要是皇上有个闪失,那还得了啊!
幸好,据说皇上没事,芝儿也只是溺水晕了过去,并无生命危险。徐晋匆匆换上刚脱下的朝服,让谢三枪负责赶车,火急火燎地赶往皇宫。
皇宫很大,从长安右门到乾清宫,即使是跑步都得十多分钟,所以当徐晋赶到乾清宫时,额头已经隐隐渗出一层细汗,结果刚进了养心殿,迎面便遇上了一群女人,为首者赫然正是蒋太后。
只见蒋太后脸色冷沉,旁边的吴皇后更是冷若冰霜,永福公主则是面有忧色,倒是永淳公主略带戏谑地看着徐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俏皮模样。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施礼道:“臣徐晋参见太后,皇后娘娘和两位公主。”
“徐晋你可知罪!”吴皇后厉声喝道。
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正待回答,便见嘉靖从殿后行了出来,欣喜地道:“徐卿来了!”
“臣参见皇上。”徐晋连忙行礼道。
嘉靖摆了摆手道:“徐卿免礼,快随朕到后面去看看去芝儿吧。”
徐晋乘机告罪一声,跟着嘉靖往后殿行去,气得吴皇后直哆嗦,愤然告状道:“太后,靖海侯恃功而骄,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内,求太后给本宫作主。”
蒋太后皱了皱眉,本来,刚才她还没发声,吴皇后便抢先训斥徐晋,已经令她有些许不快,而徐晋刚才表现得并无出格之处,告罪了才跟着皇上到后殿去的,所以她此时沉默不语,并没有理会吴皇后的告状。
吴皇后吃了一颗冷钉子,倒是不敢再造次,悻悻地闭口不言。
养心殿呈“工”字形,分为前殿和后殿,后殿是皇帝的寝宫所在。徐晋跟着嘉靖到了后宫,低声道:“皇上,芝儿没大碍吧?”
嘉靖有点心虚地道:“太医正在给芝儿妹妹诊治,人现在已经醒了,应该没有大碍的,就是受了凉。”
徐晋低声道:“皇上怎可如此故闹,竟在太液池中试验水雷。”
嘉靖脸上微窘,歉疚地道:“确是朕疏忽了,连累了徐卿让母后和皇后责骂。”
“微臣受责骂倒是小事,幸而皇上没事,否则芝儿百死莫赎,现在……估计太后也不会对她有好印象了。”徐晋轻道。
嘉靖面色微变,咬牙道:“朕会向母后解释清楚的,这不关芝儿的事,是朕让她在太液池中试验水雷的。”
徐晋暗叹了口气,低声道:“其他的再说吧,臣先进去看看芝儿。”
嘉靖点了点头,把徐晋带到了一处房间中,只见贺芝儿正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床棉被还在微微发抖,嘴唇乌青,太医李言闻正在给她把脉。
“哥…咯…哥!”贺芝儿见到徐晋,上下牙咯咯地打颤。
徐晋见状不由有些心疼,他之所以收留了贺芝儿,一半是可怜她的身细,另一半却是出于对她哥哥贺知敏的歉意,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现在徐晋已经把贺芝儿当成家中的一份子,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了。
徐晋快步上前,摸了摸贺芝儿的额头,关切地问道:“芝儿,觉得哪里不舒服?”
“哥,冷,好冷!”贺芝儿可怜兮兮地道。
朱厚熜急忙叫道:“来人,再送一个火炉进来。”
李言闻连忙阻止道:“病人已经被寒邪侵体,体内积寒,倘若再用高温烤炙,就好比烧红的铬铁淬入水中,只会适得其反,还是再取一碗姜汤内服吧。”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取些姜汤来。”朱厚熜喝道,几名侍立在旁边的太监连忙去捧来两碗热姜汤。
朱厚熜拿了一碗姜汤,亲自捧到贺芝儿的面前,温声道:“芝儿妹妹,快把姜汤喝下去就不冷了……呃,芝儿妹妹干嘛如此看我?”
徐晋暗使了个眼色,接过姜汤道:“四炮,让我来吧!”
朱厚熜这才醒悟过来,这里可是皇帝居住的地方,自己表现得如此“主人”,芝儿妹妹虽然只有十岁的心智,但并不是白痴啊,估计是瞧出了端睨,连忙把碗交给了徐晋。
徐晋微笑道:“芝儿,快喝下去。”
贺芝儿收回狐疑的目光,把那碗姜汤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倒是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李言闻捋须道:“芝儿小姐身体本来就弱,如今寒邪侵体,绝不能再继续受寒了,下官这便给芝儿小姐开一剂药,喝完后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早上,下官再给芝儿小姐把一次脉。”
“有劳李太医了!”徐晋道。
李言闻笑了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下官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背起药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