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数百吨级的盖伦风帆船下锚碇泊在了义成港粗陋的码头边。
虽然尚未清理海底淤泥、尚未开挖一条八米深的行船水道,义成湾(德拉瓜湾,今马普托湾)尚算不得后世非洲三大良港之一,但对于17世纪吃水深度普遍不高的船只来说,却已经足够使用了,这个港口的优良条件也总能得到这个时代的水手们的高度评价。
蒙塔古爵士神色疲惫地登上了码头,打算在此休息个几天,补给满物资,然后就继续随船出发,前往印度。是的,自从英属南非被国王的使者宣布正式移交给东岸人后,他就已经事实上“失业”了,这令他感到很不适应。不过,稍晚些赶来的东印度公司代表又给了他一份新的工作:前往印度商站担任商务代表,这令他稍稍振作了一些,又为自己下一阶段的人生找到了新的坐标。
对于英属南非的失去,蒙塔古爵士是无法释怀的,一开始也是持激烈的反对态度的。因为在他看来,荒芜的新尼德兰地区完全无法补偿失去南非的痛苦。不过形势若此,他也没什么办法,在荷兰人大举围攻查理堡,以及英荷海战的结果对英格兰大为不利的当下,爵士本人也慢慢接受了现实,他知道,以现在英格兰的实力,可能真的无法在南非保有一块关键的殖民地。但这个时候,他仍然希望可以将英属南非交给联合省保有,以换取谈判桌上其他方面的利益,而不是东岸这个似乎永远也喂不饱的异教徒国家。
说得难听一点,联合省毕竟是基督徒,甚至还是新教占据了主流意识形态的地方,而且与英格兰也颇有渊源,打的交道也很多。将英属南非交给联合省,未来未必不能拿回来,而且即便拿不回来,英国船只使用起来也不会有太多阻碍。但交给黄皮肤的东岸异教徒,这个可就说不好了,他们毕竟之前没打过太多交道,不知根知底,不了解他们的行事方式,而且东岸的核心位于南方新大陆,离南非很近,英格兰通过战争或讹诈的手段取回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将英属南非交予联合省,确实比交给东岸人好太多了。
但这一切他说了不算!他不是主事人,他只有建议权,甚至就连建议在别人的眼里都算不得什么事!因此,英属南非就这么被查理国王转交给了东岸,以换取东岸人不干涉他们获取新尼德兰——目前正在进行中的英荷和谈已经有些眉目了,英国可能要被迫割让富庶的圭亚那,转而换取贫瘠且产出不多的新尼德兰——这块北美大陆的不起眼的殖民地,东印度公司因为最近在国会受到很多人的炮轰,急切需要国王的支持,因此也同意了这个交换措施,代价是从国王的兄弟约克公爵手里获得四万英镑的补偿。
这种程度的交换,在蒙塔古爵士看来其实是可不接受的。先不说英属南非本身极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单说被荷兰人看中、即将被割让的圭亚那地区,其每年几千吨蔗糖的产出就是一笔无与伦比的财富,这个地方被割让给联合省,必然让英国为之心痛许久。而新尼德兰又有什么?一些荷兰布尔、德意志农夫、瑞典蠢货而已!那里除了有一些巨型木材、从印第安人手里交易来的毛皮外,就只有卖不上价的粮食了!这样的条件,又怎么能吸引投资者,又怎么能快速发展起来呢?
还有英属南非殖民地也是,这个地方扼守通往东方的大门,地理位置关键,一旦英国人无法在这里获得落脚处,那么未来在远东及印度的殖民贸易中必然处于不利的地位,这对于向来注重东印度贸易的蒙塔古爵士来说绝对不可接受——似乎驻东大使查尔斯先生也和他持同样的看法——虽然东岸人向他们许诺东岸现有的南非部分港口在未来会向英国船只开放,但这种承诺从来都是不靠谱的,因为决定权完全在东岸人手里,让不让英国船只补给完全看他们的心情!更何况他们承诺的还只是和平时期开放,战争时期么,呵呵,英国东印度公司未来会深切体会到这一点的,被人卡住脖子的日子可不好过呢。
“终究是战场局势不利啊,国家竟落得如此地步!”蒙塔古爵士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大步走上了吱嘎做响的码头栈桥。
义成港刚刚被辟为商港没几天,蒙塔古爵士等人的船只大概是第一批到港的外国商船。船舱内满载从英国本土采买的金属制品、武器弹药及一些贵金属——其中贵金属的数量还不少,而这也是对手们攻讦东印度公司的原因之一,因为这种贸易造成了贵金属的流失,与国家大政方针(重商主义)不符——准备到印度交换各类特产商品,然后拉回伦敦,或在英格兰国内出售,或转口贸易到国外,以赚取巨额利润。
特别是在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激烈交锋的当下,英国东印度公司就更加重视印度这个大宝库了。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已经被荷兰人从东印度群岛逐出,如今除偷偷摸摸走私少许香料——这要冒极大的风险,且数量也有限——之外,他们基本再无法沾手这种让人极为眼红的暴利生意。因此,现在英格兰东印度公司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视印度市场,也决意加大对印度的投入,为此,增资扩股、引入新的资本和人才(顺便分化一下国内攻击他们的势力)也在所不惜——当然与中国广东地方军阀、商人的贸易也要急需,虽然利润总额远远比不上印度,但也不无小补,值得加大投资。
义成港的码头区被专门开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