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蜀郡这四大家的主人后,居然真的能够让崔澹当场表态,杜士仪也没料到能够有这么顺利的进展。更让他意外的是,前头一拨客人才刚走,后头却又有一拨客人求见。来者自称是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之侄杨銛,为了从妹的事前来道谢,至于另外一人,则是自称渔阳鲜于向。
听到这两个名字,杜士仪忍不住先定了定神思忖了好一会儿,确定前头那两个杨姓名字自己真的没听错,他这才吩咐把人带来。当这一前一后两人踏进了二堂时,正值从者刚刚进来把用过的越窑瓷盏都收拾了下去,他冷眼旁观,就只见那恬淡些的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那些白瓷茶盏,而另一个身材昂藏的则是目不斜视。到了近前行礼相见之后,他少不得含笑抬手吩咐了一声坐。
“在下杨銛,伯父是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本该早就前来拜见明公的,却因为我前几日不曾去往伯父家中,直至昨日方才得知,五妹玉奴竟是险些惊了明公车马,所幸明公非但不怪罪,反而还令人送了她回去。”杨銛说到这里,又诚恳地拱手为礼道,“伯父家中只有四女,因玉奴下头的八娘还在襁褓,一直对她倍加宠爱,也惯得她实在淘气。若是那时候有冲撞无礼之处,我代她向明公赔礼了!”
见杨銛再次赔礼致歉,杜士仪终于确定,此杨便是彼杨,自己见过的那小女孩玉奴,按照年纪和这小名,恐怕十有八九就是日后将名留青史的那位杨贵妃!即便已经见惯了各种名人,可一想到那便是赫赫有名的四大美人之一,现如今却还是小萝莉,他仍旧不禁失神片刻,脸上还不能表露出异色。
等到再听得杨銛解说伯父杨玄琰和前任成都令郑法陵是好友,因为和益州相邻的蜀州西南接青城山,西南西北有不少蛮夷部落,所以不放心把家眷接到任上,把人都留在了成都县廨左近,便于照应云云,他便干咳一声道:“护犊之心人皆有之,既然知道杨参军家眷便在县廨之侧,今后我定然也让人多加调护。至于令妹玉奴,不过几岁的孩子,些许小事就用不着致歉了。只是……”
杨銛本还觉得杜士仪如此好说话,心中松了一口气想要拐入正题,可不曾想杜士仪话到末了还有转折,他登时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明公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自然谈不上。”杜士仪见杨銛不过十六七岁光景,形容还有些稚气,却偏偏要老气横秋和自己周旋,不禁为之莞尔,遂正色道,“只不过既然是令伯父的掌上明珠,看护还需得更加倍仔细一些。蜀郡纵使繁华富庶,可难免仍有作奸犯科之辈,似那一****央了婢女帮忙偷跑出去,万一遇到图谋不轨的人怎么办?我看令妹虽小,却聪慧异常,却不要因为小小疏失使她一生受害。”
“谨遵明公吩咐,此事我回头便立刻嘱托伯父家中婢仆!”杨銛听到杜士仪竟是吩咐这个,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却也不免心中感激,起身深深一躬应诺之后,他再次落座之后,见杜士仪在打量自己下首坐着的鲜于仲通,便赶紧解释说道,“鲜于兄原籍渔阳郡,随父任官后最初寓居阆州,这两年常在成都住,故而与我相识。得知我要前来拜见明公致谢,他因慕明公声名风采,便一同前来拜见。”
“在下鲜于向,字仲通,拜见明公!”
杜士仪见此人生得昂藏英朗,眉宇间与其说是英气,还不如透着一股傲气,倒是有些好奇此人来拜见自己的缘由。可是,鲜于仲通在起身行过礼后,坐下之后,却立时三刻收敛了傲气,而显得异常恭敬:“鲜于氏乃是箕子之后,原本世居渔阳郡,但中原几多变迁,上千年来也渐渐流散各地。我随父亲迁居蜀地之后,只觉得此地气候适宜田土肥沃,因而这些年也添置了不少田地,虽只是寄籍,将来却不打算叶落归根了。”
这便是委婉表示,鲜于氏准备真正在蜀中落籍。对于这样的陈情,原本只以为鲜于仲通跟着杨銛前来见自己,是为了自荐抑或其他原因的杜士仪,立刻不复起初的轻松。刚刚那四个老狐狸固然不容易打交道,眼前这个看似倨傲实则细密的年轻人,同样非同等闲。
因而,尽管他还是刚刚待客那般有些随意的坐姿,口中问出来的话却不再像起初那样漫不经心:“鲜于氏寄籍的应该是阆州?”
“是,阆州四面环山,又有江水绕城而过,要说自然是得天独厚。可鲜于氏寄居的新政县,却并非田土丰广之地。再加上益州成都之名冠甲蜀中,所以鲜于氏光是在这益州蜀郡一地,这些年就办下了上万亩良田。”
尽管如今的租庸调是按照丁口户等来算,但等闲大户最忌讳的就是搬出家中底细,鲜于仲通却这样高调,别说杜士仪,就连与他见过数面后却不过情,不得不答应带他走这一趟的杨銛也不禁为之侧目。
而面对杜士仪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他便坦然说道:“鲜于氏虽豪富,然则一直为成都四大家排斥,就如同四境客户,和本地人时常有这般那般矛盾,朝廷稍有动静便流散各方,飘零无居所并无区别。我得知明公和宇文中丞相交甚好,故而今日贸然请见,只希望朝廷既然对客户多有蠲免,那对籍外田土征税时,也请对居人和客户一视同仁!”
杜士仪这才算是明白了鲜于仲通今天前来的真正缘由。就如同成都四大家这样的本土豪强不忿客户免税,所以对于境内的那些公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