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见两人果然真的是丝毫不知自己来此,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笑意:“杜十九郎求了元元什么事?”
听到这个声音,玉真公主一个激灵就回过神,发现果是兄长,连忙起身施礼不迭。而杜士仪反应也只稍慢片刻,手忙脚乱起身的同时,他还不忘借机打翻了棋盘,结果行过礼后立时引来了玉真公主的怒目以视。
“好你个杜十九郎,我这马上就要赢了,你是故意的!”
“是是是,还请观主别为难我了,否则那一篇祭三清文,我虽然已经有了眉目,可就不献丑了。”
“都是为天子近臣的人,竟然这般输不起!”
玉真公主习惯性地和杜士仪斗了两句嘴,一抬头见李隆基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两人,她便连忙笑道:“阿兄怎有兴趣在上元节到这儿来?”
“随兴而来,想看看你们两个妹妹,却不想元元你已经有人陪了。”李隆基语带双关地笑言了一句,这才陡然看着杜士仪问道,“杜十九郎,听说你在蜀中收了个弟子?”
这种事怎么连李隆基都知道了?
杜士仪暗自腹诽,但却丝毫不敢怠慢,心下一转念便打起精神说道:“正是,我刚刚还和玉真观主提及此事!他当初曾经跟着我出蜀,一路上为记室,也算是历练不少……”
“既是看重此子,怎能任由其从流外吏员出身?”
这话从何说起?
杜士仪纳闷到了极点,一瞬间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可他终究机敏,很快便顺着天子的话头说道:“此子出身寒素,家中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务农为生,没出过一个读书人。跟着我在成都县廨住的时候,我想给他添一件丝绵小袄,他都一口咬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身上还穿着一件木棉袄子,老想找些力所能及的活来干。倘若一味吃我的用我的,他心中不安,所以,我也是着实没办法对付他那执拗的性子。”
见天子果然并无不耐烦,接下来,他索性绘声绘色地说了两件陈宝儿的趣事。末了,李隆基便摆手说道:“流外铨选比流内难多了,而且,一经流外,日后再转至流内,必定会被人瞧不起。既是那般良才美质,何妨让其应童子科?”
“阿兄,他已经十三岁,年纪超过了!”
童子科是专为那些早慧童子所开的制举,因而李隆基方才由此一说。此刻玉真公主解释了一句,杜士仪也摇了摇头道:“他启蒙太晚,纵使过目能诵,但经史的底子远远比不上那些自幼就有家学熏陶的官家子弟。至于文章,如今也才刚起步不久,纵使能够应童子科也是揠苗助长。”
“杜十九郎倒是颇有师长的架势。”李隆基信步上前,在玉真公主让出的主位上坐下,这才淡淡地说道,“不说你这弟子的事了。朕今日心绪不好,所以四处走走,到了元元这里,方才知道你也在。你在财计上头颇有所长,朕且问你,如今河南河北河东各州水患所决堤岸坝堰不计其数,而且救灾又屡屡拖沓,你可有什么办法么?”
玉真公主不想李隆基突然就改口说正事,想了想便悄然退出。等沿着九曲桥出去,看到霍清和杨思勖等人侍立两边,她招手叫了霍清到一旁柳树下,还来不及开口,霍清就突然满面惶急地说道:“贵主,我刚刚说错话了。陛下垂询杜郎君和贵主攀谈什么,我情急之下说是为了他那弟子,还说想谋一个胥吏之缺,可杜郎君分明不是为了这事来的……我真是罪该万死!”
“没事!”玉真公主分出一只手来扶住了霍清,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杜十九郎顺着陛下的话头把这事圆了过去。你下次留心些,陛下既是今天混在杨思勖的从人里头微服来,下次还可能这么微服来。”
小楼之中,杜士仪面对李隆基这突然一个问题,着实有些闹不清他是发现自己在此而随口一问,或者是本来就打算问自己。真要说财计,他并不是十分在行,或者说,这种救灾减灾之类的事情,需要的是实际操作经验,以及能够信得过的人手,如臂使指的统一指挥系统。所以,他在仔细想了又想之后,便抬起头说道:“陛下既是垂询,容臣直言一句。咨议此事,比起只曾经判茶引使的臣来说,有人更加适合。”
“谁?”
“魏州刺史宇文融!”
这个名字李隆基也曾经前后斟酌过好几次,如今杜士仪突然提起,他忍不住盯着人好一会儿,这才云淡风轻地问道:“杜卿和宇文曾有私交?”
“我当初任左拾遗和成都令的时候,是曾和宇文使君有过不错的私交。”杜士仪知道这种事瞒不过天子,索性坦然承认了,“但出蜀之后,因为宇文使君曾经就两税之事与臣交换过意见,打算在全天下推广,但臣那时候觉得还不到时机,有过一番争论。而后又因为某些缘故,宇文使君和我有些不愉快。不过,公是公私是私,宇文使君前年就曾主持过救灾的事,如今又身在魏州,正好统管此事。他曾有过任户部侍郎统筹财计的经验,远比臣这半吊子强。”
尽管并未设什么特务机构监察百官,但作为天子,李隆基即便不是耳聪目明,但如果想要知道什么,通过宫里那些内侍,还是能够大体打探到的。尤其是此前宇文融和张说针锋相对,他对这种党争关注得无以复加,所以杜士仪所说,他自然能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此次杜士仪成婚,宇文融甚至没送过贺礼,足